成长最残忍的部分就是男孩永远也敢不上同龄女孩成熟的脚步。
等我事业稳固,准备脚踏七彩祥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与我同龄的罗绮竟然闪婚嫁掉了!
不是都说高学历的女孩纸容易剩么!不是都说女科学家没人要么!
你她妈的还不到二十四岁你结什么婚啊!
我失恋的那段时间,苏北望开始逐步帮着爸打点公司。
豪门总裁天之骄子,下一个阶段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应该是商界联姻的大好时光了。
我的确对杨慧心有过好感,这件事,我从没对苏北望说过。
他们的恋爱谈得毫无激情,我想这也许并不取决于两个人是不是合适,而是苏北望从来不知道怎么欣赏杨慧心的好。
我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是可怕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远离。
可是墨菲定律往往无孔不入,我终于还是等到了杨慧心的深夜电话——
能陪我说说话么?
我说不能。
【大嫂请自重。武松先告辞了。】
我试着跟杜文雅接触,我以为我是在用她来逃避错过了一生一世的罗绮,其实我是在逃避自己突然不太安分的心而已。
北望:
跟慧心相处的第二年,我就从她眼里看到了不属于我的唯一。
西航越来越刻意的躲避,让我愈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如果有一天这两只手拉着手一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能做到面带微笑地祝他们幸福。
我爱杨慧心么?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初老症明显的自己,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又遇上了门当户对没什么大毛病的女人——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从没幻想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只想平平静静地牵着个合适的女人走完一生。
但没有很爱,并不表示不爱,并不表示——
可以背叛到这种程度而无动于衷!
但我不需要刻意地表示出愤慨,我只需要平静地面对已发生的事实,会有所有的舆论压力替我撑腰。
我看着众叛亲离的苏西航,不能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过解释,就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除了沉默,我找不到占上风的契机。
因为我开始慢慢了解苏西航了,没有人能伤得到他,除了他自己。
所以我只需要动动笑容,逼他死在内疚里。
西航:
杨慧心的事过去好久了。我习惯了每天早上的集结号,警校的生活还是挺容易放空的。
我想去做法医,是因为我觉得活人的所见所闻所感经常就像放屁一样虚幻。
真相明明不是这样的,可事实就是摆在所有人眼前。
所以我开始喜欢和死人打交道了——
在苏北望替我扛下杨慧心父亲派去的那一砍刀之际,我抱着他的身子第一次问出口。
我说你究竟相不相信我!
他说不相信,但是不相信也无所谓,谁叫你是我弟弟?
我承认那一句话,对我而言是致命了。
我恨极了他带着嘲讽的笑容和故作伟大的牺牲。
我想扒开他的心脏去看看那曾与我来自同一母体的频率里到底有没有半点值得我回忆的温度……
自那一刻起,我把我的生活和苏北望真真正正过成了两条不再交汇的平行线。
我们开始找不到对话的理由,联系的冲动,甚至连彼此厌恶都省了。
直到罗绮的再次出现——
北望:
我爱上罗绮的那一瞬间,很安心。
我觉得苏西航就是再不要脸也不可能第三次跑到我身边干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儿了,我真庆幸——终于可以好好享受我的爱情了。
却没想到,这一次不是他挡我的路,而是我挡了他的。
我忘了罗绮是个女人,不是一块蛋糕,不是一枚奖章。不是放在那里看谁跑得快谁就能拿走的静物。
我以为我赢了结果,其实我输了开局。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却发疯了一样想要占有,那种情绪,真是每一秒都撕心裂肺的。
我向她发起进攻,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护着她守着她疼着她。可是万般防御,终究还是抵不过苏西航一记贱得跟狗一样的笑容。
当罗绮告诉我说,她爱的始终是苏西航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生那么长,我不急着放满自己的口袋。
要么等那个贱男人先结婚好不好!妈的我虽然是你哥,但无非就比你大几分钟,又不会比你先死很久,我就不信我熬不过你了!
我暗暗较着劲,直到半个月后,较来一张肝癌的诊断书。
西航:
我恨死这个玩弄人心不偿命的老天爷了。
我只想对苏北望说,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你的任何东西,从来没有试图争夺过你的一切所有。
但你……能把罗绮还给我么?她本来就是我的!
可是来不及了,我已经欠了你一条命。
我看着你带她出双入对,看着你替她虐渣打怪。
看着她在你身边唯唯诺诺,看着她脖子上殷红的吻痕。
苏北望你不是禁欲型处男么?
那天晚上,我想过无数种理由,快递外卖水管工,哪怕是一把火把你家房子烧个底朝天!
你能把罗绮放回来么?
我不在乎她结过婚,不在乎她流过产,在我与她生生错过的年少岁月里,这些就像是必须染血的入场券。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碰她……
我站在楼下,脚下躺满了烟蒂的尸体。我捏着手机捏到手指僵硬,那是我今生今世,第一次想过如果能替你死了就好了。
我这么贱的人,从没有过轻生的念头。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北望:
起初的几个星期,我像所有被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一样,是不愿相信的。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我还这么年轻,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颜值也不低,为什么我要得癌症啊?
苏西航……为什么不是你?!啊,那还是我好了……
即便是生命熬到了最后的时刻,我想我能做的事还是有很多的——
当然,前提是我依然有这个资格才行。
我恨苏明远么?说实话,从来没有。
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儿子,我了解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西航年少时说过的话。
“我们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做主,有什么资格去担责任?”
出身,父母,命运,血缘……这些统统都是无法改变的。
我真正感觉到恐惧的并不是即将面临的死亡,而是……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为了什么。
他说他不会让我死,我却觉得他太自私。
你不知道肝癌很痛的么!身为医生,你该勇敢地给我一针安乐的!
即便我是多么地想活下去……
起初我没有入院,但苏西航的陪伴让我极度抓狂。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会用这样的方式相处。连去洗手间都要他扶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那天晚上,我独自爬起来想要去倒水。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笔记本上蓝盈盈的光,查那些医学刊物的资料。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他却没发觉。大概是流泪流得太投入了吧。
我说:“你现在就开始酝酿情绪是不是太早了?”
他没理我,关上了电脑擦了擦眼睛,吼我回屋躺着。
十几年来,我第一次那么听他的话。
西航:
我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就这么慢慢陪着他走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可是我想不出来,怎么也想不出来那时的心境会是什么样的。
他真的一点都不好照顾,只要能动就绝对不会喊我进来。
他总会把吐过血的床单和枕头什么的藏起来。怎么说都要藏,跟老年痴呆似的,害得我经常要找好久。
后来他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尊严,而这辈子最掉尊严的事,就是有我这个弟弟。
我说呵呵,彼此。
“但是我不在意尊严了……”
我说你想告诉我说,你只在意我么?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就昏睡过去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太恐惧了。我很怕在某个平常的日子里,他像平常一样对我说话。
就如我妈说——吃饭了么?
之后就死了!!!
你们能不能死的负点责任啊!
快三十年了,我一直都在猜测我妈后半段话到底要说什么——
如果我说吃了,她会问吃什么了?
如果我说没吃,她是不是会说没吃回家吃去吧!
Anyway,这些都不重要了!苏北望你给我醒醒,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最在意的亲人呢?
如果你说不是,我会救你,让你用剩下的人生好好体会有我这个弟弟的骄傲。
如果你说是,我就……更没有理由不救你了……
北望:
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我躺在手术室前的病床上,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灵魂呈半透明状游离飘荡。
我一直拒绝的,不是苏西航的手术风险。而是我太害怕手术的结果是我用他的牺牲换来了苟且。
我将无法面对罗绮,面对自己,面对每一个从此不再有他的白天黑夜。
可是当他抱着我逼问我,想不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我生的希望,死的恐惧分分钟充斥了理智的最高点。
他说:“你要首先相信奇迹,其次才能发生奇迹。”
我终于展开了自己的脆弱,就像婴儿一样束手无策。
我告他我想活下去,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以任何痛苦和绝望为代价……我依然,是那么向往可以活下去。
他说那好,奇迹就是,我们只要做好一切无愧于心的每一步,希望会在最后一刻出现。
不算是亲情爱情真情友情——你拥有过的,你付出过的,你牺牲过的,你执着过的,都会在平行的世界回馈给你。
所有有爱出现过的地方,就连死亡都是可以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