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血色黄金 凝恨源
2017-04-20 作者: 朽木听风
第三十一回 血色黄金 凝恨源
要过年了。山里山外,城里乡下,人们都在忙碌着一件事:准备过年。小三子这里最忙的人是二麻子。他从早到晚他忙里忙外的,小三子有些不忍心,“看你这一天忙的,差不多就行了呗。”二麻子回答,“那能行吗!这是咱搬到天眼子第一个年,不能让兄弟们寒了心。”对于二麻子,小三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晚上睡觉前想着让川子给二麻子打一盆洗脚水。
二麻子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儿的晚上,晚上饭都准备好了,那边大堂屋传过来信儿,‘晚饭不吃了,所有拿枪的集合。”二麻子火冒三丈,拎着擀面杖冲出来,看到院子里火把通明,好多人骑在马上,二麻子找到了小三子,“娘了个蛋的,大过年的,你个死崽子要干啥呀?”二麻子眼睛里盈出来眼泪。
小三子没下马,看着二麻子,眼睛里也是不忍。“你跟在家的兄弟,好好过年,别等俺们。”小三子扭过头对着院子里的兄弟,提高了嗓门,“咱们明天过年,走!”院子里人的陆陆续续跟着小三子走了出去,直到,留下空荡荡的院子。
夜空下,在星星点点的火把光里,小三子的人,像一条黑色的长龙,蜿蜒匍匐前进,方向:大哈塘。远处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鞭炮声。是的,小三子选择大年三十儿的晚上袭击姚阎王!从某种角度上说,这的确是歹毒之极!过年,对于咱这块土地上的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天。它凝结着我们心底的期盼、祝愿、对家人的情感,还有对未来的渴望。然而,这一天也是我们最脆弱、最不设防的一天。
选择这一天,小三子也不是毫无顾虑的。四爷和赵亮就不愿意,“这也太不讲究了吧?!”赵亮的原话。“虽说无毒不丈夫,可咱也不能‘横踢马槽’不管天、不管地啊?”四爷的话。最终做出决定的是傻鹅甩出来的骰子。说好单数,去;双数,否。结果,傻鹅甩出来的是:豹子三(三个三)。
王铁在小三子旁边,不时地拿出怀表来看,“不、不、不急。”小三子没急,骑着红月儿走前面,压着后边兄弟们因为兴奋总在向前赶的速度。队伍的四周已经安排人‘把眼儿’(警戒),就像一个大蜈蚣,队伍在稳健,却阴鸷地向前移动。直到,穿过大哈塘,直到四周鞭炮声连成一片。
也就是说,小三子进村子的时间正是午夜!鞭炮声中,队伍却是悄无声息地前行,就像水中的隐幽的毒蛇,一路游向自己的猎物!队伍行进如此顺利,小三子知道,这是两天前就埋伏在这里的傻鹅已经成功地解除了这边所有的警戒。
进入到了姚阎王的驻地,姚家沟,小三子的人像分流的河水,无声无息地分散开去。
小三子带着大虎直接来到姚阎王的家。院子里有两个大人领着一群孩子放鞭炮。当他们看到小三子这边一群人时,小川子的枪口已经顶他们的脑门子上。其实他们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一个孩子刚要发出哭叫的声音,却被川子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很快,川子把院子里的大人小孩用枪逼到仓房里。大虎这边跳下马,端着歪把子来到中间屋子的窗下,窗子是两层玻璃的,里边灯火通明。有几个人绕到屋子后边。看到川子已经带人走到大屋门口,大虎的枪口猛然撞进窗子,“突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打进屋子里。“别动,动打死你!”鞭炮声中,大虎嘶哑的声音依然晴天雷一样震怖。
川子是左手拎着**,右手拎着盒子枪走进去的。身后是二瘸子他们,都拿着短枪。
很快,屋子里传来几声枪响。小三子跳下马,把拐拽出来,不急不缓地架拐走了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有饭菜香味混着酒味和着血腥的味道。姚阎王的家也和别人家一样,一进屋就是厨房,在右手边的屋子是姚阎王他们爷几个吃饭的地方;左手边的屋子是女眷和孩子们。
左边的门开着,二瘸子站在门口,显然屋子里已经控制住了。小三子直接向右手边的屋子走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还坐在桌子边上。小三子知道这是姚阎王的三儿子,他的脸像白蜡一样,眼睛里瞳孔涣散,不知他在看着什么,像个雕像坐在那里。除了他,屋子里姓姚的再没有喘气儿的了。姚阎王和他大儿子、二儿子,还有他老婆,不是垂头瘫软在椅子上,就是倒在地上,留下一滩一滩血污。川子眼睛也是发直,浑身哆嗦着。这几具尸体都是枪打死的,川子没用刀。小三子架拐小心地躲开血污,走到炕边,坐下,把拐靠墙立在那里。“川子把你刀收起来,把他们抬出去,冻上。”小三子语气很平静,却掩不住眼睛里兴奋的狼光。
尸体被抬了出去。有人开始粗略地收拾地上的血迹。大虎走了进来,扫了一眼,走到桌子边上,拿起酒壶,“咚咚咚,”灌了一口。递给小三子,小三子接过来,也喝了一口,却被呛了,咳嗽了几下,把酒壶放到桌子上。
姚老三好像醒过来了,眼睛看向小三子,眼睛里是走过鬼门关的疲惫和无助。外边依然是鞭炮声。
……
院子里传来兄弟们说话的声音,“哇操,这么多?”“操,这才哪到哪,还有呢。”
小三子拿起拐走了出来。大虎告诉姚老三,“跟上。”院子里,在姚阎王他们几具尸体边上,堆放着一大堆枪。长的短的都有,有人正在把长枪用绳子十个一捆捆起来,短枪用绳子从扳机孔里串起来。旁边还有一大堆刀子,有人一把一把地装进麻袋里。二瘸子晃了过来,递给小三子一把小手枪,“姚阎王老蒯(kuai,老婆)身上翻出来的,给英子正好。”枪在小三子手里像个玩具,小三子一笑,递给川子,川子收了起来。小三子一直努力去听,却没有听到枪声。
“多少了?”小三子问。
“一百多了。”眼镜知道小三子问的是收缴上来多少枪了。
陆陆续续还有兄弟把枪送回来。有抱着来的,有捆起来背回来的,有用麻袋装回来的,哑巴竟然是套了马爬犁,拉回来的。远处的鞭炮声稀落下来,姚家沟里却没有了声音,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静得让人感觉到压抑。
一个接着一个,王铁、四爷、赵亮、傻鹅都出现在院子里。“没有反抗的?”小三子问。
都摇头。
“多、多、多少了?”王铁问。
“这边查出来的214个,加上那些没查出来的,”眼镜的声音。
所有的眼睛落到小三子脸上,小三子点头。这些,基本就是姚阎王的全部武装。大虎手指放到嘴里打了哨子,二瘸子领出来一大串穿着厚厚的衣服的女眷,还有孩子。
“都齐了吗?”小三子问。
“他们哥仨的媳妇儿和孩子一个不差,”二瘸子的话。
又没有了声音。这边一辆一辆马爬犁拉过来,装上了捆好的枪,还有女人和孩子。“去给他们拽几床被子,”小三子的声音。有人跑进屋子,抱出来几条棉被铺到爬犁上。有一个女人盯向姚老三,姚老三向她伸伸下巴,示意她走吧。没人说话。
很快,枪和人都上了爬犁。四爷看着小三子,“那俺回去了。”小三子点头。四爷骑上马,“走!”
看到四爷的人押着一长串爬犁走了,小三子他们回到屋子里。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被打破的窗子露着风。“把~菜再热、热、热,把~那窗子用~棉花堵上,”王铁的话。王铁、哑巴、赵亮、傻鹅都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小三子坐到炕上,没说话,看着姚老三。姚老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地缸子走到门口,“这有包好的饺子,那剩菜咋吃啊?咱煮点儿饺子吃得了呗?”他的眼睛瞟向小三子。
“这么多人能够吃吗?”小三子担心的是下面的兄弟。
“哎呀,大过年的哪儿没有吃的呀?还能饿着他们?”
“不行!不能让他们下去瞎豁楞(扰民)。把那剩菜热了咱们吃,把饺子留给外边的兄弟,”小三子意识到什么都计划好了,唯独今晚这顿饭没计划。“你们饿着行,要是饿着外边兄弟,俺不惯着你。”
“嗯哪,”地缸子转身就走了。
大虎走到姚老三跟前,搂着姚老三的肩膀,“说吧,金子在哪儿呢?”姚老三的个子也不矮。
“不着急,去上那屋搬过来几把椅子。”
大虎站在门口向自己的人一摆脑袋,有人椅子搬了过来。包括姚老三,都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咋回事儿看明白了吧?”小三子盯着姚老三。
姚老三点头。
“明白就好,吃饭吧。”
姚老三也平静地吃了一些,还喝了两盅酒。吃过饭,兄弟们把饭桌收拾干净,发现饭桌很笨重,也就没人张罗撤桌子。谁都没说话。姚老三平静地站起来,伸手挪开饭桌,地面是青砖铺的,他掏出自己的刀子,把青砖抠起来。下面是像面板一样的一块木板,掀开,下面像菜窖一样黑洞洞的。姚老三蹲在那里抬头看小三子,小三子伸了一下下巴。姚老三跳了下去,开始往外抱出一个一个的坛子,坛子很重的样子,有一个坛子上面还放着一把盒子枪。抱出来9个坛子,姚老三也爬了出来。“没了?”小三子问。
“没了,”姚老三回答,他又蹲在原来的地方。
“让眼镜和大仙儿过来,”小三子向外喊了一声。
眼镜和大仙儿走了进来。这次遵命没来,他让眼镜来的。小三子知道遵命把这次表现的机会让给了眼镜。地上整齐地摆着一排一模一样的9个坛子。有一个坛子没封口。眼镜扫了一眼地上的坛子,说了一句,“俺去找秤,”走了出去。
“不用要(yao平声,称东西)了,除了那个没满的,一个坛子里500两,加上坛子是40斤2两。”姚老三蹲在那里,头也不抬地说。
眼镜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小三子,“那也得称一下,”出去了。
这里咱啰嗦一下,有人可能觉得有点乱,500两金子加上坛子怎么才40斤啊?对了,没错。那会儿是16两为一斤,500两也就30斤多一点。也就是说咱先人是采用16进制算法,很厉害不是?
眼镜拿来一把秤,把秤盘卸了,调准秤星,用绳子吊起坛子开始称起来,王铁和大仙儿帮忙。看着眼镜认真的样子,小三子很满意。
称着称着,大仙儿突然冒出来一句,“还有三个窑,都和这一边儿多。”前面咱们书中讲过,这个大仙儿可是‘砸窑’高手,他在那儿干着活儿,就判断出,姚老三挖出来的这些金子,仅是他们家的四分之一!
姚老三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抬头看向小三子,他的鼻子尖上冒出汗珠子。
“呵呵呵,三把头不实在啊,”小三子笑了。
“哇操,这下可他妈发大财了,”大虎的话。
王铁是笑着摇头。
哑巴没明白,看向王铁,王铁向他伸出三个手指头,又指了一下那些坛子。哑巴的眼睛也大了。
姚老三低下头喘着粗气。
“不对,他家不能光有金子,没有钱啊?”大虎的话。
“钱在那个柜子里,”大仙儿手里把着秤上的坛子,回头用下巴指向炕上的柜子。
姚老三鼻子尖上的汗珠子掉了下来,落到他抱着两腿的手上。
“看看有多少?”小三子的话。
大虎直接蹦到炕上,盘腿坐在柜子跟前,打开柜子,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物。“在哪儿啦?”
“柜子下面有二层格子,”大仙儿头都没回。
“噼噼啪啪”地,听到大虎掰开木板的声音,接着又一声,“哇操!”他的大手开始没完没了地一把一把往外掏钱。哑巴和傻鹅过来帮忙,把钱摆到饭桌上。最后是一卷一卷的银元。
“行了,那些不用称了,把这些钱过一下数,”小三子安排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