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开始的时候胸有成竹,可是现在却有些焦头烂额。
本来徐谦就算再伶牙俐齿,李固也有自信能压住他,毕竟他是上官,徐谦只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况且把柄又在他的手里,单单这气势,李固就比徐谦要高上几倍。
谁知徐谦反其道而行,死死咬住李固和谢迁,这令李固很是恼羞成怒,原本他是想抽丝剥茧,将证据一一拿出来,令这姓徐的心服口服,毕竟徐谦身上还有功名,事情若是做得太糙,难免要被人诟病。
可是现在,李固发现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动强的。
他嘿嘿冷笑,死死地瞪着徐谦,道:“你身为朝廷禀赋生,熟知律法,却煽动你的族人聚众于此冲撞官府,这一条,又怎么说?你可知道,冲撞官府已与谋反无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固这一次自然是铁了心来收拾人的,怎肯半途而废?此时他终于亮出自己獠牙,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那坐在一侧的苏县令听到,暗暗皱眉,似乎认为李固有些过火,这罪名要是坐实,那可是许多人要人头落地的事。
徐家族人们此刻已经冷静起来,有人忐忑不安,有人义愤填膺,尤其是那徐昌,目光深沉,心里有些发虚,却又勉强做出几分不屑于顾的声色出来。
徐谦却又是叹口气。
这家伙自进了衙堂,总共叹息了三次,每次叹息都让人头痛不已,徐谦慢吞吞地道:“李大人果然不愧是御使出身,再龌龊的事也能说出个冠冕堂皇来……”
话说到这里,那坐在一旁的苏县令心里不由想:“李大人固然是再龌龊的事也能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你这徐秀才也是不遑多让。”
李固皱眉,已经没有耐心听徐谦再分辨了,好在徐谦嘴快,不等他有所反应,便立即道:“我徐家既是忠良之后,更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我等进来这衙门并非是冲击官府,而是谨遵太祖皇帝大诰,前来捉拿你这残暴不仁的狗官!”
大诰……
若这是一百年前,大诰或许在大明朝还有点威慑,可是现在却是嘉靖朝,这东西早已成了传闻的东西。
所谓大诰,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为了从重处理犯罪特别是官吏犯罪,就将自己亲自审理的案件加以汇总,再加上就案而发的言论,合成一种训诫天下臣民必须严格遵守的刑事特别法。说穿了,大诰是针对官员的法律,而这明文的法律之中,许多地方惊世骇俗,比如“禁游食”、“市民不许为吏卒”、“严禁官吏下乡”、“民拿害民官吏”、“寰中士夫不为君用”诸如此类。
当然,这东西由于过于超前,又或者是完全与时代脱节,所谓的大诰,最后其实成了一纸空文,后世的朱家子孙们天天高喊要效仿祖宗,官员大臣们也开口闭口便是祖宗之法不可废,可是大诰的内容对于官吏来说简直就是反人类的条文,而偏偏这个社会的主宰者本身就是官吏,自然而然将这大诰丢进了废纸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