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家里一部分下人年纪太大,行动迟缓,不适宜当差,又换了二三十个下人。
比如,她要接济娘家,这项银子数额之巨大,已经使她那两个给人抗重活儿为生的弟弟成功地变成了提笼架鸟的富贵闲人。
再比如,她和两个女儿每年四季都要做新衣裳、添置新首饰,遇到她们的生辰,也是如此,而且这些开销是固定的。
徐掌柜不是不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可一来总觉得不能将苏氏扶正总怀些歉疚之意,二来又十分疼爱两个女儿,再加上自认为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错,家里积蓄也不少,所以对苏氏和两个女儿听之任之,直到今年年底没有迎来往常那种顾客盈门的好局面,徐掌柜这才着了急。
可是他并不埋怨苏氏,而只是认为自己没本事,不能叫她们母女三人过上富贵的日子,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如金枝玉叶一般享受人间的荣华。
而且,苏氏独掌大权以来,在账目上也做了很多手脚,比如接济娘家的银子物品,一多半都算到了家庭日常开销里面。而徐掌柜因为对其十二分的信任,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以为家里的开销就是需要这么多,并未怀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徐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对这事儿是有所发觉的,并且警告过苏氏多次,让她不要太过分。可是徐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且体弱多病,最后那几年,几乎都在缠绵病榻,所以想辖制苏氏,确实有心无力。因此,她一直都不同意儿子将苏氏扶正,只可惜儿子太喜欢苏氏了,对她的话只是表面应承,可一转身,该怎样宠溺苏氏,还是怎样宠溺。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徐掌柜苦笑道,“可现在,还是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老爷这是说哪里话?”苏氏温柔地一笑,“我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理应为老爷分忧的。”
徐掌柜颇为感动,轻轻握住苏氏的双手:“若兰,你跟着我受苦了。”
苏氏想了想,终于将那个逐渐清晰的念头说了出来:“老爷,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渡过眼下这难关。”
“什么办法?”徐掌柜眼睛一亮,握着苏氏的手不觉加大了力气。
“哎哟!”苏氏被捏得手疼,不由得叫了起来,“老爷,你轻点儿……”
“哦……”徐掌柜急忙放开手,“都怨我太心急了。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苏氏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不知道老爷是否舍得,所以,这个办法,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徐掌柜急道:“嗨呀,有办法你就快说么,吞吞吐吐做什么?只要能还了这笔债,我除了你和慧瑛慧玥,什么都舍得。”顿了顿,忽然疑惑道,“你的办法不会就是把福盛祥给卖了吧?”
“老爷真是冤枉我了!”苏氏立刻叫屈,“我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福盛祥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怎么可以卖掉呢?而且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若是没有福盛祥,咱们吃什么喝什么,我是宁死也不会卖掉福盛祥的。我的意思是说啊……”说到这里,苏氏犹疑了一下,故意闭上嘴,拿眼睛看着徐掌柜。
徐掌柜急得顿足:“你快说吧!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吗,就算你说的办法不可行,我也不会怪你的。”
苏氏要的就是这句话。
只见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按说,我一个庶母,不该出这种主意的,可是,咱们这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吗?所以,我才敢大着胆子给老爷进言,或许,这对咱们徐家是个转机呢,咱们徐家的运气从此好起来,也未可知。”
“你究竟想说什么呀?”徐掌柜越听越糊涂。
“为今之计,只能让大小姐受些委屈了。”苏氏一脸的不忍心,“债主是市井泼皮,想必对付咱们的手段,多不胜数,咱们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哪里能是人家的对手?所以呢,我想能不能让大小姐去抵债?大小姐明眸皓齿花容月貌,又是二八妙龄,怎么着也能抵得上那九百多两银子了。”
徐掌柜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面,喃喃道:“可是……我这会被人戳死脊梁骨的,竟然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去……”
虽然徐掌柜和大家一样,认为徐心然是个不祥之人,八字太硬,克死了亲娘,而且他也认为,福盛祥生意越来越糟糕也是这个女儿给带来了霉运,所以对其实十分的厌恶。
但是,要他卖掉徐心然去还债,他却是很犹豫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不过不要紧,有人会帮他下定决心的。
苏氏正色道:“老爷,我知道我出这个主意是要遭雷劈的,可我也是想替老爷分忧啊!您仔细想想,大小姐一出生就克死了夫人,本就是个不祥之人,而家里的生意也因为她的缘故,一年不如一年。眼看着她大了起来,我是打算给她找个好婆家,一来呢,她有个好归宿,咱们也和九泉之下的夫人有个交代,二来呢,咱们徐家就此能摆脱她带来的不祥。这两年来,我没少为这事儿张罗,却竟然没有人敢娶她。难不成咱们就眼看着她留在家里变成老姑娘吗?而且她没个交代,瑛儿和玥儿怎么办?总不能跟着她一起变成老姑娘吧?所以呢,不如拿她去抵债,两全其美。”
大齐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家中有多个子女的,若是老大没有成亲,老二就不得娶妻或者出嫁了,老二若仍是单身,老三就要继续做光棍儿或者继续做老姑娘。其实大齐国的律法并没有这一条,可很多人非常守旧,认为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更改,以至于一些人家为了这事儿,还闹得十分不愉快,更有因为上面哥哥姐姐没有成婚,弟弟妹妹荒废了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