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然放下茶壶,平静地说:“程公子,你忘了,你已经退亲了。”
程洛山笑了,一边端起盖碗,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看你,又提这个事儿。我早就说过了,这件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
徐心然有些心慌。其实她早就知道,通过霍夫人买通马道长配合霍玉儿演戏的事情,以程家父子的精明,不可能猜不出来。只是她笃定,即便是他们父子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揭穿,因为,自己毕竟是个不祥之人,想必素来笃信神佛的程掌柜多少要忌讳。况且,徐家和程家已经闹翻,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福盛祥与轻罗坊已势同水火,那么自己去了程家做妾,不仅自己不乐意,就是程家人,也不舒服。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程洛山竟然仿佛对她念念不忘,中秋节那天纠缠她半天不说,还硬是将一个十分贵重的玉臂钏送给了她。
看着程洛山用带着温柔与欢喜、又带着无奈与心痛的目光看着自己,徐心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程公子,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心然,你这算是在下逐客令吗?”程洛山突然又改了口,竟这样亲昵地叫她“心然”。
徐心然的目光有些躲闪:“福盛祥与轻罗坊因为一批军服的订单而反目,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程公子若是在这里待得久了,会叫人误会的。”
“我为什么要怕别人误会?”程洛山反问道。
“可是我们福盛祥不比你们轻罗坊财大气粗,我们才刚刚起步,经不起任何意外。”徐心然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慌乱的情绪,淡然道。
“我听说,你的父亲徐掌柜已经将这间制衣坊归在了你的名下。”程洛山环顾了一下徐心然用来处理日常事务的这间屋子,“原本我还替你担心,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会担不起来这副重担,可是今日一见,这间制衣坊竟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程公子作为轻罗坊的少东家,理应盼着我这制衣坊开不下去才对吧!”徐心然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明白,程洛山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他是轻罗坊程掌柜的儿子,是福盛祥死对头轻罗坊的少东家,可此时此刻的他,对自己的真诚的。
“其实你心里清楚,”程洛山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么你的当初为什么想要通过纳我为妾来使福盛祥陷入困境?”徐心然忽然问道,“难道你的初衷不是为了打垮福盛祥吗?”
“可是福盛祥给了你什么?”程洛山有些激动,声音也高了起来,“就这么一间制衣坊吗?可这本来就是你自己一手筹办起来的,如今归在你的名下,你根本就不必对徐家感恩戴德!可若是你肯进入程家,那你肯定会比现在快乐一百倍一千倍,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这样操劳奔波,我会把一切都打理好,根本不需要你为了将来怎样生活而忧心!”
徐心然愣住了,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加上这一辈子的一年多,从来没有听见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以这样激动的情绪,这样直白的话语。那么,他这算是在向自己表白吗?
徐心然虽然上一世卑微怯懦,重生之后也活得异常艰辛,可这并不能代表她就不懂爱。十七岁的少女,况且还有前一世与陈老爷三年的柔情缱绻,她不可能不知道,一个年轻的男子对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知道自己只能装糊涂,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不要说她现在只能经营好福盛祥才能活下去,单只是程洛山已经有了妻室,就让她不能不拒绝这份感情。
“程公子,你们轻罗坊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徐心然装作轻松的样子笑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终,我还是要留在福盛祥,和你们轻罗坊继续争斗下去。我知道,我们福盛祥开了这家制衣坊,这叫你们十分不快,而且你们这一年来不是也想尽了办法要让我们关门大吉吗?可是,在这生意场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你争我斗,轻罗坊和福盛祥的争斗,并不会因为你自认的妙计而结束。因为,我根本就不会上你们的当。”
程洛山颓然垂下了头:“心然,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一个女孩子,最终的归宿不仍旧是要嫁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吗?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无忧无虑的,总强过你为了这间制衣而如此辛苦。你看看你,太单薄了,偶然在街上看见你,我都担心,刮来一阵大风,都会把你吹倒。”
“程公子,您弄错了。”徐心然强忍着泪水笑道,“您当初是纳我为妾,我去你们程家,是去做妾,不是明媒正娶。我不想给人做妾,我绝不会给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