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虽不知这小姑娘是公主还是郡主,总之是皇族中人,忙抱拳道:“抱歉,在下躲避不及。”
那小丫头捂着撞酸的鼻子,眼泪汪汪地瞪他一眼,带着鼻音儿问道:“如眉师傅在哪儿,你知道吗?”
她问的是内教坊的一位著名乐师,杨帆今日是负责万象神宫安全的侍卫之一,方才那位如眉师傅带着一帮弟子仆从进宫时,还是他给安排的更衣之处,恰好知道这人所在,便道:“在下知道。”
“那你带我去!”
小姑娘说完举步要走,身后突然一声大喝:“站住!”
小姑娘止步回头,就见从另一扇屏风后面闪出一个人来,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杂耍戏服,脸上的油彩只涂了一半,还有半边脸没画呢,杨帆就从这半边脸认出了此人,这人竟是临川王武嗣宗,看样子他也要在武则天的大宴上表演个节目为女帝助兴。
武嗣宗冷冷地瞪着那小姑娘,沉声道:“你是谁家的女子,竟敢如此放肆!姓武的都是小人?嗯?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杨帆听了不禁暗皱眉头,武嗣宗有四十出头了,这么大的人了,跟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较真?何况他还是一位堂堂的王爷。
那小姑娘眉梢儿微微一挑,竟然毫无惧色,伶牙俐齿地答道:“这么说来,你是姓武了?天下间姓武的人多了去了。我只见过人捡东西的,还没见过捡骂的。我说一句姓武的小人,你晓得我说的是谁。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认账了?”
武嗣宗怒极反笑,道:“你这个黄毛丫头,胆子当真不小啊,还敢顶撞本王。这事儿我且不与你计较,就冲你这么对本王说话,本王就能办你个大不敬之罪!”
小姑娘撇撇嘴。不屑地道:“好大的威风,你是什么王?”
武嗣宗把胸一挺,大喝道:“孤乃临川王!”
小姑娘冷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临川郡王!”
武嗣宗道:“临川郡王又如何?你见孤立而不拜。一再顶撞,还有没有点规矩了!马上向本王称罪施礼,本王念你年幼,便不予计较。否则,孤就到皇上面前去论论这个道理,你虽年幼,你之父母却难免不教之过,定要重重惩罚,否则皇室尊严何存!”
这时,从小姑娘跑出来的屏风后面又出来一个小家伙。看样子比那小姑娘还小些,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漆片制作的盔甲,头顶掀着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见武嗣宗大光其火,这小男孩有些害怕地牵了牵那小姑娘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
可那小姑娘却夷然不惧,把胸一挺,大声说道:“你问我是谁?好!孤就告诉你!孤是皇太子第三子。当朝楚王殿下!你一个郡王,还在本王面前称孤道寡,再三顶撞!马上向本王称罪施礼,本王念你偌大的年纪,便不与你计较。否则,孤就到皇上面前去论论这个理儿,否则皇室尊严何在?”
“皇太子第三子楚王殿下?”
杨帆听了不觉有些意外,他在宫中久了,对困在东宫安份度日的皇帝李旦一家人的情形也了解一些,此时听这小姑娘自报身份,才知道他竟是男扮女装,原来此人竟是原来的大唐皇帝、如今的大周太子李旦第三子——李隆基。
李旦本人不大露面,他这几个孩子平时也在东宫形同软禁,根本见不到什么外人,武嗣宗还真不认他,这时李隆基自报家门,武嗣宗不禁傻了眼。
他方才不好自承小人,便绕开了那个话题,只拿这小女子不知尊卑、故意顶撞为理由诘问于她,哪知道只是眨眨眼的功夫,这小姑娘就变成了男的,而且是当今楚王。不管他心里头如何的不把李唐宗室当回事儿,可是如果人家真跟他叫起板来,他这个临川王还真比人家楚王低一头。
楚王是亲王,他是郡王啊。
武嗣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甚是难堪。
李隆基年纪虽小,却也清楚自己一家人如今的处境,这些年一家人困居东宫,父亲是如何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心里有数,所以虽年少气盛,抢白几句,却也不敢真的与武嗣宗撕破脸皮。
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肯作声,心头气忿稍解,便哼了一声,扭头对杨帆道:“带我去见如眉师傅。”
武嗣宗被自己的话将在哪儿,不好再拿李隆基怎么样,对杨帆却仍是威风十足,一听李隆基的话,他便一指杨帆道:“你,来跟本王帮点儿忙。”
李隆基一听,气往上冲,眼圈儿都红了。他自己可以不怕武氏族人,但是他也知道,没有人把他李家当回事了,他和武嗣宗同时吩咐这个侍卫做事,这个侍卫一定会遵从武嗣宗的吩咐而不会理会他,当着这么多的内侍宫娥,他李家的脸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他小小年纪,对这种局面哪能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他终究还是要输了。小家伙又气又委屈,险险便要掉下泪来。
杨帆怔了怔,心底里对武嗣宗又多了几分轻鄙:“武家后人,果然没有什么能成大器的人物,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居然跟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如此针锋相对,真是斯文扫地。”
杨帆向武嗣宗欠了欠身,微笑道:“郡王有命,卑职本不敢不从。奈何楚王殿下正要卑职引他去见如眉师傅,卑职……分身乏术啊。”
武嗣宗冷笑道:“那本王唤你,你来是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