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谢白筠坐在椅子上,招招手,一个黑影凑上来。
“你弄本最好的讲阿胶制法的书来。”
黑影头一低,准备走人。
“等等,再多弄几本讲动物胶脂类的书来。”
黑影停了下,抬起头,烛光下映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主子,什么是动物胶脂类?”
“用动物皮熬的胶,或者树脂?你不是跟着听了么?就按照宁弟说的找。”
“主子,您为何对他这么好?若是冲着那位大人的面,您直接告诉他不是更好,何必绕这一大圈?”
“你懂什么,我的身份怎能结交大臣,况且在外人看来,我和他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墨迹什么,还不快,我明天就要给宁弟。”
黑影习惯性的贴着墙根离了屋子。
他眉头紧锁,这黑灯瞎火的,让他到哪找这些书。他左思右想不得其法,长叹一声,想他墨一作为谢白筠手下第一暗卫,兵法谋略、剑法暗器、追踪侦查、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通,为主子办了无数次差事,上到朝廷密报下到县令小妾的红肚兜,只要主子想要他都能弄来,可这次的书委实难了些,难道他要医馆大夫家偷么?可主子说了要最好的,想到这,墨一猛地一拍脑袋,吕大夫不就是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的藏书肯定也是最好的。
墨一脚下打了个转,向着吕大夫的书房掠。
不一会墨一就到了书房里,黑暗中,他得意一笑,他这辈子在书房里找的东西都能堆满一间屋子了,找书而已,又不是小字条,小菜一碟。
一刻钟后,黑暗中,某人抓耳挠腮,明明每本书都找过了,怎么会没有呢,按理说吕大夫的书房不至于这么点书,墨一又开始敲墙,敲书桌,敲凳脚……
两刻钟后,黑暗中,某人站在一堵打开的墙壁前,呆呆看着望不到底一排排书架,和书架上满满堂堂的书,满是绝望地想,真的真的要一个晚上找到吗?
顶级暗卫就是要有花岗岩般的意志,墨一鼓足勇气踏进墙里,门后的墙擦着地板轻轻合上,墨一一闭眼,一日找不到一日不出墙
墨一擦亮火折子,点亮随身带着的特质小蜡烛,一排排照过,看到每排书架上都贴了个小纸条标示内容,他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标有动物标签的一共有六个架子,没有标树木标签的,树木类的草药实在太多,不是这么分的。不管怎样还是先找动物类的吧。
夜里一片寂静,墨一也不知道在这满是古怪味道的屋子里呆了多久,还好他发现每本书味道都不一样,草木类的有草木类的味道,动物类的味道就比较杂,准确地说狗有狗味,猫有猫味,驴当然也有驴味了。作为一名顶级暗卫,他的鼻子能辨认风中飘过的每一丝味道,所以他很快就嗅着阿胶味找到了制作阿胶的书。
就在他抽出这本书的时候,一本书跟着落了出来,墨一先把《阿胶制法》翻了翻,确认无误后,随手捡起掉落的书,一看书名《动物砂脂集》,他眼前一亮,想大笑三声,得来全不费工夫。
墨一小心放下蜡烛,凑近翻看,大概是吕大夫制药的时候经常翻这本书,味道还挺浓,纸张有些粘在一起,墨一粘着唾沫一页页捻开。
先是目录页,上书望月砂、夜明砂、白砂、五灵脂、金沙脂,黑冰脂……
再翻,望月砂:又称明月砂,野兔之干燥粪便,主治明目痔漏……五灵脂:鼯鼠之干燥粪便,主治血不归经……
天亮后,树上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打招呼,一夜好眠的谢白筠洗漱完毕,舀起架子上的手巾擦手,边擦边问:
“书找到了没?”
地上跪着的人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双手奉上。
谢白筠把手巾放回架子上,转身接过书,皱眉道:
“怎么只有一本?你,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墨一抬起头,惨白惨白的脸上一对黑眼圈格外醒目,眼中隐泛波光,看着分外可怜。
墨一毕竟是和他一同长大的,虽是主仆,感情却非同一般,对于生病的墨一,谢白筠还是很心疼的,虽然任务完成的不好,却也不忍苛责,他扶起墨一,看他两腿打颤,担心道:“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几天,我找吕大夫给你看看。”
墨一一听吕大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多谢主子好意,墨一只是不小心吃坏肚子,有些腹泻而已,不必劳烦吕大夫,过几天就好了。”
谢白筠有些惊奇:“你吃了什么能让你这号称铁铸的肚子也受不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小心吃了条蚯蚓,也没怎么样啊。”
谢白筠却不知,自从吃了那条蚯蚓后,蚯蚓俩字就成了墨一的第一禁、忌词,不过,估计现在要退居第二了。
墨一脸色顿时泛青,他顾不得请退,捂着嘴就跑了出。
谢白筠莫名其妙地看着墨一的背影,怎么跟自家老婆怀孕的时候差不多呢,听说昆南有一种子母蛊,可以让男人也怀孕,难道墨一被人下蛊了?想着墨一大肚子的样子,谢白筠猛地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舀着书向唐宁的厢房走。
因着学堂要开课,先生和程姐姐早已回,按理唐宁也要回上课的,先生却准了他半个多月的假,说唐宁最近事太多,让他躲躲清静,陪着兄长看病。
虽然村长禁了口风,但坏事传千里,好端端一个孩子没了,附近的村子都隐约知道些内情,唐宁也不想回受人指点,况且唐云每天针灸后,人不但没精神,反而总是犯困,虽然吕大夫说这只是耳朵在养伤,但唐宁还是不放心,留在这照顾哥哥也好。
谢白筠进来的时候,唐宁正在练字,谢白筠又悄悄站在后面看,等唐宁写完整张方出手抽起,唐宁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又是谢白筠,皱眉怒道:“白筠兄怎的不敲门?”
“门本就没关。”谢白筠无辜道,“宁弟这字沉稳有余,灵动不足,实不像贤弟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唐宁没好气道:“我本就写的正楷,自然要沉稳些。”
谢白筠听唐宁语气不对,莫名问道:“宁弟在生气么,为何?”
唐宁想说你不尊重我,我的房间是你想来便来的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云云,但想到谢白筠本就是有身份的人,这种人自不会为他人考虑,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实在没必要计较这些,只得缓和了语气道:“白筠兄来访,小弟欢迎还来不及,怎会生气,不知白筠兄来找小弟有什么事?”
谢白筠舀出那本《阿胶制法》递给唐宁,期盼道:“昨日听宁弟说需要阿胶的制法,正巧为兄这里有一本,不是能否对宁弟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