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一

戌时，皇帝在乾清宫批阅完奏章，刚回到寝宫，挥退了近侍，孟蠡闯了进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寝宫！”皇帝本就心烦，见状怒道。

“若通报了再进来，还有何机密可言？”孟蠡答道。

……

“坐吧”

“皇上，我有些疑问，想和你开诚布公谈谈”

皇帝不置可否，静听下文。

“时下局势到底怎样了？皇上有什么想法？……这么大个国家，仅凭你一人，没有左膀右臂、文武参赞，你不觉得累吗？我总觉得，皇上，你可倚重的人太少了”

“所以朕才召你来啊！”皇帝叹息一声，闭上眼。一会儿，搓了搓疲惫的脸，缓缓道：“可惜，你与朕不是同路人。……王正虽凶残暴虐，死有余辜，然对朕是忠心耿耿的，朕小时在宫中，多承其看顾陪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这样被你杀了。”说着，揉起眼睛，捂住脸。

“皇上，您是一国之主，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徇小情而忘大义，因私废公？若公正严明，自然会受天下人爱戴，不比只有王正一人拥戴你强么？”

“是么？”皇帝看着孟蠡哂笑了，泪涌出来，忙眨眼，又取手帕擦拭。

孟蠡忽然惊觉皇帝并不是为王正流泪，而是身体虚弱，头晕眼花才流泪。不由怔在那里，呆呆地。

皇帝用手帕压住红胀的眼，好一会儿，终于止住眼泪鼻涕，继续道：“难道你是又一个八王爷？亏你一介平民，怎么娶了七个天仙似的老婆！”

“此话怎讲？”

“朕以为你是个奇男子，却原来也这样庸禄陈腐！”

孟蠡心中一动，想起八王爷的话，顾自沉思。

“可笑，自古以来，有谁真正受万民爱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是唐尧舜禹？文王周公？这些人又有哪个比得了孔夫子？可就是孔夫子，也不得不杀人呢！所谓的爱戴都是假的，实则是屈服于帝王的权威杀伐。朕还没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所以才会有人敢于叛逆，才会有今日之局面。帝王之道，恩威并施，方能名垂青史，成一代名君。呵呵，名君，不也太虚伪了吗？无非是玩弄权术，以卑劣对卑劣，以毒攻毒，求得表面的顺从颂扬即可。否则，为什么自黄帝以下，历代所谓名君，还会被人指指点点，功过难评？反不如失国的李煜李后主，宋徽宗赵佶。那些明君不过是虎狼，其身死，大厦随之倾覆。难道不可笑吗？”

“皇上既然如此天姿聪颖，明辨得失，何愁不能做个旷世明君？”孟蠡口是心非，底气不足道。

“旷世明君？哈哈哈，再聪明也比不过尧舜，再神勇也比不了秦皇汉武，他们已到了天子的极限，尚免不了晚景凄凉。何况朕！这不是人力所能及，是国家制度使然。朕无才力，也没那个意愿，做什么明君。”

“皇上，就退一万步讲，在什么山唱什么歌，既为天子，当心忧天下，为万民着想，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做到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地，图个心安就行了。”孟蠡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