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听在别的女子耳中,怕立时便要嫣红了双颊,羞怯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听在远黛耳中,却只让她眉睫为之稍稍一动:“可是因为我或许能治好王爷双腿的缘故?”
先前之所以会说出那句话来,百里肇心中其实也未尝便没有促狭之意,只是他却不曾料到远黛竟会如此敏锐、务实,凝视远黛一眼,百里肇道:“我不知从前有没有人曾对小姐说过,你实在聪明太过!”这话其实却已不能算是恭维之辞。
微微失神片刻,远黛却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径自道:“其实从前,我也与王爷是一样的想法!”百里肇一怔,还未想明白远黛这话到底所指何事时,远黛却又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总觉得嫁给谁,对我而言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百里肇轻轻扬眉,没有言语。
远黛的声音幽幽邈邈,更有些不甚稳定:“可是今儿……我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她并不喜欢这种害怕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并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可怕,只因她知道,迟早她都是要嫁人的。然而当事到临头之时,她却害怕起来。她其实很清楚,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来,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眼前之人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然而从心底深处来说,她其实是不愿选他的。只因为,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太过危险,她拿捏不住。
料不到远黛竟会忽然同他说起这个来,百里肇不无诧异的挑起双眉:“如此夜半,小姐在这梅林之中吹箫引了我来,就只为说这个?”语音虽仍淡淡,却隐约透出了几分冷冽之意。
这份冷冽若换在它处,怕已足够使人颤栗,但用在远黛身上,却显然还不够份量。
浑若无事的抬眸看一眼百里肇,远黛自如道:“先前我已说过,之所以来此,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她说着,心下忽然便觉有些无趣,不禁叹了口气。
没什么理由的,听了这话之后,百里肇只觉自己原本的不悦已然烟消云散。深思的看着远黛,她竟也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他极少会有看不透某个人的感觉,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对眼前这个女子,他竟是愈来愈看不透她了:“你很随性?”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偏头想了一想后,远黛才摇头道:“我喜欢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沉默一刻之后,百里肇发出一声轻嗤:“这世上,有谁不喜欢随心所欲呢!”
轻轻点头之后,远黛方低声道:“王爷说的极是!这个世上,谁都想要随心所欲,可真正能够做到随心所欲的人却几乎没有!”顿了一顿之后,她忽而又道:“王爷还记得观音山吗?”
微微颔首,百里肇平静道:“你说,生平有四愿!”
远黛徐徐接口道:“愿无思、无虑、无忧、无惧!”这句话,她说的极慢,又一字一字的,异常艰难而沉重,仿佛只这几个字,便让她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注目看她,百里肇极干脆的道:“我办不到!”
几乎立即的,远黛已朝天翻了个白眼,口气也随之一变:“我知道!”她没好气的道。
见她如此,百里肇却忽然觉得有趣起来:“观音山时,你之所以会对我说这些,抱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打算吧?”他问着远黛,口气却是确信无疑的,显然他早知如此。
远黛没有言语。事实上,观音山时,她之所以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百里肇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确是如此想的。百里肇无疑是个骄傲的人。一般而言,骄傲的人,都不会勉强别人。
委婉却清楚的拒绝,通常是能起作用的。
她虽没说出口来,但百里肇却仿佛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无自嘲一勾唇角,他淡淡道:“其实你没错,只是可惜,迟了三年!”三年前的他与三年后的他,性情已变了太多了。
“三年前……”忽然听他说出这话来,远黛却是不由“噗哧”一笑:“三年前,你怕是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吧!”她说的很轻松、很自如,全无自怨自艾之意。
百里肇闻言,却是一笑:“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却不知道是该现在说还是留待以后再说?”
无谓的看了百里肇一眼,远黛随意道:“若一定要说,那却是迟说不如早说!”
百里肇微微颔首,当即缓声问道:“一个自称能医好我双腿的人,自己却满面病容,容色枯槁,你说,我是该信她还是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