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尽管许成有的话说得非常客气,王局长却沒有领情的意思,一张脸始终阴沉着:“多谢许院长能这么说,”
许成有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有事,”
“那个……老许啊……”王局长咳嗽了两声,随后缓缓说道:“你先坐下來…….”
“你先说,到底有什么事,”
“你先坐,”
“你不说,我怎么坐得踏实,”
“那个……老许啊,你听我慢慢说……”王局长一边琢磨着合适的措辞,一边缓缓说道:“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情绪稳定……”
许成有的脸色登时变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的妻子……是不是开了一家饭店,叫天天农家乐,”
“对,”许成有打量着王局长的神色,缓缓说道:“她沒工作,就开了这么家饭店…….”
“你家孩子……这几天一直和她在一起,”
“对,现在幼儿园放假了,我老婆一边做着生意,一边还要照顾他……”费力地吞了口口水,许成有试探着问道:“虽然说,公|务员不许经商,可沒说家人也不许啊,我这不会犯了什么错误吧,”
“不是,”王局长缓缓地摇了摇头:“今天早晨,我们局來了一个年轻人投案自首,说是…….他说杀了一家饭店的老板及其孩子,我们去现场勘察过,发现正是你家的饭店…….”
王局长刚才说了好几遍,许成有都沒坐下來,等到这句话说完,许成有扑通一声坐到了椅子上,目光傻傻地看着王局长,过了许久,他干笑两声:“老王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沒开玩笑,”王局长叹了一口气:“技术人员发现,现场有搏斗过的痕迹,犯罪嫌疑人还提供了两件血衣和一把刀,经过检验表明,血衣上的血迹真是你太太和孩子的,至于那把刀,则有过很明显的劈砍,应该是分尸用的…….”
许成有傻傻地坐在那里,片刻之后,嚎啕大哭起來,王局长想要过去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坐在那里无奈地看着。
哭声很快惊动了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向院长办公室走过來,办公室的门沒有关,他们站在外面向里小心张望着。
正常來讲,领导办公室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沒有,但这一次,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留在门外不肯离开,可能是他们看到王局长一身警|服、表情庄重,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王局长沒有驱散这些人,只是劝了一句:“老许啊……事情已经这样了,伤心也沒有用,”
“你说得简单,”许成有豁然站起,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吼道:“被人杀了全家的又不是你,”
“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人死不能复生,如何给死者操办后事,才是我们需要做的……”顿了顿,王局长缓缓说道:“更重要的是,犯罪嫌疑人现在已经被关了起來,我们完全可以给你的家人报仇,”
“对,有犯罪嫌疑人…….”许成有不顾眼泪滚滚而落,看着王局长,近乎咆哮着说道:“我要判他死刑,我一定要让他死,马上给检察院打个招呼,让他们尽快提起诉讼,”
“老许啊,我來这里,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王局长明知道,自己的意见可能根本不被采纳,但是为了公|检|法系统的整体利益,还是要把话说出來:“这个案子急不得……”
许成有已经被悲痛摧毁了理智,沒有思考为什么,几个箭步窜过去,揪住了王局长的衣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给杀人犯开脱,你和那个杀人犯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局长沒有挣扎,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案子一旦正式公诉,肯定会被舆论知道,引起广泛关注,要是平常时候也就算了,但别忘了你眼下正办的那个案子……”
许成有愣住了,片刻后冷静了下來,因为王局长的话提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比老婆孩子的性命都重要上百倍。
那就是许成有头上的乌纱帽。
赛家|鑫的案子传出來之后,虽然最高法和国|家新闻机构全力维护高院的面子,要求社会舆论尊重法官作出的决定,但在私下里却也有很多人表达了不满。
据说在最高法的一次内部会议上,有好几位领导指责这边的高院昏聩无能,让整个司|法系统都跟着遭受抨击,蒙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
现在赛家|鑫案已经进入复查,最后到底怎么判,目前还沒有定论,但如果这一次真的搞出事端來,最高法倒是不会马上降罪,却很有可能过段时间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许成有离开现在的这个位子,可能是明升实降,也可能是平级调到一个清闲岗位,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许成有想要的。
现在这个高院院长的位子肥得流油,许成有可不想离开。
“都出去,看什么看,”许成有放开王局长,冲着门外的人怒吼了一声,随后用力摔上了办公室的门。
“现在之计……”王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來:“那就是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