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裴宽觉得暂不封赏对李庆安不公,但他也认可陈希烈所言,不能绕过哥舒翰,要封赏也是要哥舒翰提出正式要求,他也点点头道:“陛下,臣认可陈相国之言,确实不能绕过哥舒翰。”
“那好,既然各位爱卿意见都一致,那朕便采纳了,可以先口头褒奖。”
说到这,李隆基忧心忡忡道:“现在已经渐渐到了年底,但河湟战役却始终无进展,朕很担心等打完这一仗,大唐的国库也被耗空了,李相国,朕听说长安米价斗米一百二十文,可是真的?”
李林甫叹了口气道:“一百二十文只是平均米价,最好的湖州米已经到一百四十文,若朝廷再不平粜米价,恐怕到新年时就会突破斗米二百文,那时极可能会有抢米风潮爆发了。”
斗米两百文,这是李隆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宝初年斗米不过十文,这才几年便到两百文了,他沉吟片刻便问张筠道:“张尚书,太仓还有多少存米?”
张筠从袖中取出一折道:“陛下,太仓存米还有八十万石,臣昨天特地去实地查看,其中有三十万石都是霉烂不堪地陈米,不能食用,实际上只剩下五十万石了,陛下,就这五十万石,也不够陇右战役三个月所用,昨天兵部发来牒文,要求再调米八十万石米到陇右,臣哪有还有粮食运去?”
“那陕州的存米呢?是否可以调来一部分?”
“陛下,河东、河南大灾,陕州的存米已经调往二地了。”
李隆基的眉头重重拧成一个倒八字形,怎么会窘迫到这个程度?这时裴宽站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个办法,可以立即得米百万石。”
李隆基大喜,急道:“裴爱卿请说。”
“陛下,关中米并不少,关键是它存在长安各大豪门的私仓之中,如果陛下能出一旨限米令,限制豪门屯米,然后朝廷以平价购米,那时,何愁京中无米?”
裴宽说完,大同殿里一片寂静,让长安豪门限米,这和前几年的限田令有何区别?谁会买帐?大同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李林甫干笑了一声道:“裴尚书的办法虽然不错,但不太现实,恐怕行不通?”
“怎么会行不通?”裴宽冷冷道:“豪门私仓遍布关中,仅咸阳县就有二百五十座,哪一座不是存米千石以上?这些私仓都是谁的,李相国应该比我更清楚,此陇右战役到了关键之时,总不能因为军粮不足而兵败吧?还有新年将到,长安城内米价将暴涨的流言四起,前天西市的张家米铺已经被河东饥民所抢,昨天下午西市的糙米价便已突破了一百四十文,到新年时,二百文会止得住吗?这些,李相国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
李林甫听裴宽揭穿了他的粉饰之言,他老脸不由一红,道:“我并不是说不可以向豪门购米,可购米是需要钱,现在左藏存钱也不过五十万贯,年底要支付俸禄,下个月还要新年大祭,都是要花钱,哪里还有余钱去购粮?”
“购粮只是说法,钱不够可以暂欠,陇右之战牵动关中安危,唇亡则齿寒,难道豪门们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好了!”李隆基不高兴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对豪门征米,怎么可能?他拉长脸对李林甫道:“陇右的军粮要保证,长安的米价也降下来,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新年时长安的米价不能超过二百文,否则朕惟你质问。”
李林甫无可奈何,只得苦着脸道:“臣遵旨!”
停一下,李隆基又道:“传朕的旨意到陇右,告诉哥舒翰,朕不想再拖下去了,三个月之内,务必要拿下石堡城,否则王忠嗣就是他的下场!”
尽管长安米价高昂,但没有会把它和陇右战役联系起来,不仅是长安,整个大唐都在关注这场天宝以来最大的战役,几十年对石堡城的争夺,三度易手,都将在这一场唐蕃大战中落下定论。
天刚亮时陇右唐军带来的最新战报,短短半天后便迅速传遍了长安城,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都在谈论唐蕃大战的最新进展。
中午时分,太白酒楼里热闹非常,在二楼的一张桌旁,十几名准备参加天宝八年科举的士子,正聚在一起大声谈论着青海大战。
“那个安西李庆安听说又立奇功,在青海龙驹岛上大败吐蕃军,杀敌五千人,而自己居然只轻伤十几人,简直不可思议。”
“姚兄,我不相信,杀敌三千,还自损八百呢!怎么可能不伤士兵,这一定是谣传。”
“这不是谣传,这是真的,我有最新消息。”
一名士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众人连忙把他拉坐下,七嘴八舌问道:“王兄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姓王的士子,喝了杯酒、又吃了口菜,笑道:“你们的消息都太简单了,我舅舅就在兵部任职,这次陇右送来了两份战报,一份是给圣上的简报,一份是抄给兵部的详报,刚才我见过舅舅了。”
“你舅父怎么说?”
“舅父说,李庆安这次在陇右连立两大功,率千人攻破伏俟城,杀敌三千,箭毙吐蕃大将尚息德赞,火烧吐蕃军三十万石军粮,然后又在龙驹岛布火雷阵,火烧吐蕃大军,举手间,一举歼灭五千余人,他们自己只轻伤十五人。”
众士子皆露出了向望之色,半晌,一名士子悠然叹道:“哎!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这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
就在士子们谈论李庆安时,在旁边的靠窗的小桌前,坐着两个俊俏的年轻后生,虽然是男人打扮,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两个男装女扮的姑娘。
“姑娘,你听见没有,很多人都在议论李庆安啊!”
“你就吃饭吧!别把耳朵放这么长。”
“可是,李庆安和姑娘有关系啊!”
这两个女子便是舞衣和她的侍女玉奴了,自从李府放松对舞衣的管束后,她也时常外出游玩,不再屈闷在府中,今天她们上街修琴,正好听见了酒客对李庆安的议论,舞衣见玉奴越说越露骨,便不高兴道:“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真是越说越奇怪了,好了,别说话了,吃完饭咱们就取琴回去。”
玉奴不敢吭声了,可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小声道:“可是姑娘,他临回安西前,把他的六弦琴送给了姑娘,这不就是他对姑娘的示好吗?陇右爆发战争,他也不得不回去,姑娘又何必怪怨于他呢?”
舞衣沉默了,她转头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惆怅,良久,她低声道:“玉奴,别说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玉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李庆安一去安西不知何年才能回来,万里相隔和漫漫无期的时间足以熄灭姑娘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想到这,她心中也难过起来,舞衣看在眼里,她淡淡一笑道:“玉奴,你说我答应腊日重新复出,杜大娘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这还用问吗?琴仙复出,肯定轰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