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已久的梁茂才再度出马,押着一船鸦片前往上海,一路之上遇到各路人马盘查,该行贿的行贿,该威慑的威慑,该下狠手的毫不犹豫弄死,总之有惊无险抵达上海,找到李耀廷接头。
李耀廷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上海特别市的参议员,世人皆叹李老板也落水了,却不知他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这么多的鸦片涌进市场,怕是要把价格砸下来的,再说,我也吃不进这么多的货啊。”李耀廷面对满满一船鸦片也犯了难。
“我们不要钱,要粮。”梁茂才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李耀廷摇摇头:“要钱还简单些,储备票我有的是,就是金条美钞也还能凑出一些来,可是粮食就实在爱莫能助,现在上海人吃的都是陈化粮,连新雅饭店这种高档酒楼也是弄些麦片来糊弄客人,你要几百斤大米我还能想办法,再多了真没招。”
梁茂才知道李耀廷是自己人,断不会推诿,可自己押运这一船鸦片来沪,总不能原封不动的拉回去吧,必须得换点什么,他把这个意思一说,李耀廷道:“我建议你去找燕次长,他和日本人走得近,想必能有办法。”
经过一番安排,梁茂才在虹口一家日本人开的酒店会见了燕青羽,两人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隔扇外隐约传来日本军人的歌声,曲调哀婉,催人泪下。
“日本人在太平洋上打了败仗,明眼人都知道,撑不了几年了。”燕青羽帮梁茂才斟酒,日式餐具精细无比,菜肴也很精致,却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梁茂才道:“我听广播说,日本人打了打胜仗呢,原来是胡扯的。”
燕青羽道:“掩人耳目罢了,我听海军的人说,联合舰队损失了好几艘航空母舰,你知道,日本资源匮乏,联合舰队是他们攒了几十年的精华,打掉一艘少一艘,人员舰只飞机都极难补充,美国人就不一样了,大工厂一开,轮船跟下饺子一样,能比么,上海居民家里的短波收音机全都被收缴销毁,就是不让老百姓知道真实的战况,整天播送打了什么什么胜仗,皇军如何如何威风,全是狗屁。”
两人开怀大笑。
忽然隔扇被粗鲁的推开,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日军大尉走了进来,满身酒气,恶狠狠道:“支那人,你们在笑什么。”
饭店老板娘急忙赶来劝说,可是一帮打了败仗的皇军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揍人出气,燕青羽亮出自己政府次长的头衔也不管用,眼见一场恶斗是免不了,忽然梁茂才大声呵斥:“八嘎雅鹿。”一巴掌将闹事的大尉打倒。
混战开始了,燕青羽左右闪躲,梁茂才抢了一把军刀,用刀鞘将这帮醉鬼打得东倒西歪,完了又用日语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皇军见遇到了剑道高手,还以为对方是黑龙会的前辈,一个个垂头丧气认栽了。
燕青羽付了账,赔偿了店里的损失,拉着梁茂才快步离开,上了汽车心有余悸:“要是把宪兵召来可就麻烦了。”
梁茂才道:“你不是御机关的人么,还摆不平这点小事。”
燕青羽道:“摆平是没问题,现在宪兵也学聪明了,干什么都要钱,还得是美钞金条,军票储备券都跟擦屁股纸一样。”
梁茂才道:“别的东西不成么。”
燕青羽道:“也行,煤油、火柴、染料、甚至酒瓶子,都比钞票强,有个笑话说租界有俩兄弟,哥哥一直攒钱,弟弟胡吃海喝,最爱喝啤酒,这几年喝了几千瓶啤酒,空瓶都堆在后院,结果到现在,哥哥攒的钱全成了废纸,弟弟的空瓶子倒是换了不少东西,说白了,现在上海什么都缺。”
梁茂才道:“我手上有几万斤鸦片,想换成粮食,燕次长能帮这个忙么。”
燕青羽吓一跳:“鸦片,那可是硬通货,和黄金一样的,不过全买粮食动静太大,要惊动军部的,你知道粮食是军管战备物资,动不得,不过可以想想办法,从下面环节入手,我帮你找找人。”
忽然前面枪声大作,燕青羽一脚急刹车停下,弯下身子倒车,急速退了几十米才发觉枪声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两帮人在隔着马路对射,而且双方都穿着伪政府的警察制服。
燕青羽抬起头来,乐了:“罗君强的税警和警察局打起来了,有热闹看了。”
梁茂才道:“燕次长,你刚才那两下子,身手挺利落的啊。”
燕青羽讪笑道:“都是被逼的,汪政府内部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的厉害,四个月前,七十六号的吴四宝在苏州暴毙,有人说是日本人害死他的,也有人说是李士群灭口,反正都是内讧……这么一说,我倒想到一个办法,能帮你搞到粮食。”
“哦,怎讲。”
“找税警总队的罗君强,征粮都是他们负责的,在入日本人的仓库之前把粮食提走,就说是被新四军一把火烧了,岂不两全其美。”
梁茂才挑起大拇指:“燕次长,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