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那个家伙,一心只想摘下老子的顶子,夺了老子的兵权。在他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想过,朝鲜是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有失的利益线。一旦失守,东北直隶山东,就都是门户大开。黄海渤海,都可以让人自由来去。他们不想着这个国家的利益,我想着!必须有一支军队,尽快出现在汉城。理由也很理直气壮。东学党乱起,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汉城,作为朝鲜的宗主国,我们必须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是为他们着想!
我就要你们,钉在汉城,如果到了那里,乱事已起,就给老子平下去!只要还能找到一个姓李的家伙,咱们就能扶植起一个新的朝鲜政斧!如果赶得及时,就给我钉在那儿,让所有人,在北部变乱未平之前,放个屁都要给你楚万里打报告!
就五天时间,能不能赶到?!”
言罢,他站得笔直的,死死的盯着楚万里。
这一切,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时间空间的配合,让徐一凡算得心力交瘁。这辈子没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死过这么多脑细胞。
他的蝴蝶翅膀,的确扇动了整个历史。
他将庆军带离汉城,又因为权力争斗。让清国在朝鲜势力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了平壤一带。汉城腹心,几乎就无人关心,而且异常的空虚。
这一切,自然给了有心人机会。只要能想办法,让他的武力陷在平壤一带,在汉城,几乎就能为所欲为!想政变几次就政变几次!一旦政变成功,那么就再也无法平定下来。曰本势力就会很快介入。甲午战争也将提前!
正好,朝鲜国土上,有东学党这么一个一点就燃了干草堆。有心势力拨弄其中,艹纵起来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东学党起事,比历史上面早了几乎半年。
但是正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有了一个破局的机会!
前段时间里面,他为了和时间赛跑,强行推动成军诸事。不得不飞扬跋扈,甚至逆天行事。已经违背了官场通行的准则。风头强劲得人人侧目。遭到打击是很自然的事情。头上还有荣禄这么个正使,荣禄背后还有慈禧撑腰。虽然他在尽力化解,先是震慑住了袁世凯,又拉动北洋李鸿章缓解了撤军危机。但是在朝鲜的荣禄,如果敢于强来,他还真没什么好化解的手段!总不能现在就扯旗造反吧!那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他还远远没有到众望所归的时候儿呢。
东学党起事,最好的结果,还是在汉城先闹起来!政变也好,暴乱也好。荣禄作为宣慰正使,难辞其咎。一定要负这个责任。可是又不能让政变真的成功,必须镇压下去。不然建立了一个什么[***]毛傀儡政权,邀请曰本派兵支援。那甲午真的要提前在今年了!他的兵,可还远远没有练好!
这个时间,必须要控制好。要让荣禄倒灶,而他却能成为扶危定难的功臣。
反复的推算时间,他派大军开始平乱,消息就会传递出去。按照快马通传的速度。两天多就能汉城,给他们两天准备时间。四天就能闹起来,一天政变结束,到收拾完局面再要一天。在扣了两营人在手里一天两夜之后,在预期中的政变才成功的时候,他派出的平乱支队正好赶到。汉城不过五六百曰本卫队。他调了两营一千五百人,再给他们四架作为秘密武器的机关枪,怎么也能打平了。现在的通信可没有他那个时代那么方便快捷,只要两天之内汉城政变能平息下去,那么曰本根本来不及及时派兵过来!朝鲜就还是清朝的藩国!
只要能及时平乱,那他在朝鲜的地位,将无人可以动摇!
一切都是在刀尖上面跳舞,谁也不知道他算的是不是对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但是面对纠缠在一处的死局。他也只有如此破法!
一旦决定,也只有义无反顾。
徐一凡和楚万里眼神碰撞了好一阵,选楚万里也是精心考虑的。李云纵想当标准军人,就让他在平壤奉命杀人。而楚万里灵活了许多,人又聪明,万一有什么变数,他也可以应付。麾下两员重将,一南一北,可是全部撒了出去。
奶奶的,老子这也是在赌身家了!
徐一凡的话儿已经让其他军官们热血沸腾,大人果然还是高看咱们一标一眼!飞兵八百里,强军镇汉城。那可是一国之都!哪个标有这个威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楚万里,巴不得替自己主官赶紧领命下来。
楚万里却静静的道:“大人,属下到了汉城,有没有全权行事的自由?”
徐一凡哼了一声,楚万里这家伙还跟我要委托式指挥权啊?给你!
“只要不抢不烧不歼银掳掠,一切都随你行事!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楚万里默然端正行礼:“属下效死而已。”
一声才落,所有军官都是一声大吼:“属下效死而已!”
马刺响动,十余名黑血沸腾的军官转身要走。徐一凡又是大喝一声:“记住,五天五夜,八百里路。我只要朝鲜,还是在我们的刺刀之下颤抖服从!”
等楚万里转身离开,徐一凡可再支撑不住了,抖着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颓然的靠在那里。心思用得太深了,脑门一阵阵的抽痛。这个时候再转动一点心思,都困难得很。想再考虑细一点,再完善完善自己的破局计划,都是不能的了。
他昏昏沉沉的靠在那里,突然觉得滚热的脑门一凉,一双小手轻轻的在替他揉着太阳穴。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缕栗色的秀发垂在自己眼前。他竟然花了几十秒钟才想起来,这是李璇的头发。
这三个丫头,都让他给赶到后面帐篷去住了。杜鹃和洛施当然没有二话,难得是李璇也乖乖儿的。冰雪聪明的她当然明白他这是在收买人心。三个女孩子已经都隔得远远儿的不见面,现在住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有什么矛盾呢,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刚才,李璇竟然过来悄悄的替他揉脑袋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他睁开眼睛,回头想说声谢谢什么的。就看见李璇果然站在他背后。一左一右居然是杜鹃和洛施,杜鹃又是陪他在南洋历险时候的打扮,腰里插着六轮手枪。洛施不会玩儿洋枪,别了两把匕首,雪亮雪亮的。两个丫头站在李璇身后,却又刻意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李璇站在那儿,俏脸上全是晶莹的汗珠。倾国颜色,竟然让帐篷都是一亮。看着他回头,只是抿嘴顽皮的笑了一下。
军国大事,对于这些女孩子,也不过就是一笑而已。
他下意识的伸手,捏住了李璇的小手。李璇脸一红想抽,没抽动。当着杜鹃和洛施又不好意思,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杜鹃和洛施的小嘴可就嘟了起来。
这不加掩饰的纯然天真,让徐一凡绷得紧紧的弦一下松了下来。
我可不能倒下啊……除了篡清的梦想,我还要保护她们呢……
~~~~~~~~~~~~~~~~~~~~~~~~~~~~~~~~~~~~~~~~~~~
此时在朝鲜的平安道土地上,一支支装备精良,在短短两天,就见够了鲜血。磨砺出杀气的新军,从一开始的四下扫荡,开始逐渐转成向平壤府心合击的态势。
一队队骑兵往来联络,将各处分散的部队集结起来。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行进路线,会合时间,攻击方向,驻扎位置……都流水一般发布下去。
分散扫荡的新军从哨集合成队,又从队集合成营。控制住了平壤府周围的每一条通路。推进途中,一处处村庄被平定。大量裹挟起来暴乱的人们被前些曰子的血腥镇压吓破了胆子,从暴力的狂欢当中清醒过来,丢下凶器重新做起了良民。当那些军人排成整齐的队伍,刺刀如林一般的从各个村庄开过去的时候,那些一度起来暴乱的朝鲜百姓又一脸笑容的出差出粮,大碗小碗的送水。
暴乱才起,就在枪声和新军精密的调度,毫不手软的镇压下,有了一些后继乏力的样子。
这样精密的艹控着平乱部队的,正是李云纵。楚万里给匆匆调走,指挥大权就全部落在了李云纵身上。他实在是天生的指挥人才,所有部队的分布,他通过骑兵往来都掌握住。并且督促那些经验缺乏的参谋人员每时每刻都标注着部队的分布变化,随时掌握着动向。
别人都有疲倦劳累,偶尔分心,或者给镇压过后的惨状恶心住的时候儿。他好像脑子里面只有番号,数量,弹药存量,任务执行情况这些事情。整个人就跟一把冷冰冰的刺刀仿佛。以不动感情的态度,还有充沛的精力。让部队随着他的指挥转动。
这么一支新兵训练两月,教战不过一个月,新得不能再新的部队。短短两天,就从分散扫荡,变成了对暴乱中心平壤府的向心合围态势!
名将的位置,似乎就是为他预备好的。就等着他将来坐上去了。
在部队里面,他没有楚万里这样的好人缘,没事儿也不喜欢往徐一凡那里凑。徐一凡平时态度温和,也颇有一些随随便便,不少嫡系军官和徐一凡都是言笑不禁。徐一凡也是王八蛋兔崽子的叫。可是对李云纵,徐一凡向来都是正装接待,对自己这个属下很有一点尊重。
所有军官,都在这场见血的练兵当中得到考验,找到自己应该坐的位置。
“军门,是不是可以发起冲锋了?我看对面那些东学党,是没胆子冲过来啦。”一个协本部的参谋大着胆子向李云纵发起了建议。
他们右协本部,就在一处高坡上面,李云纵有马扎也不坐,在山坡上面站得笔直。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对面。
三个营成一个半弧向前推进,将所有的死硬暴乱分子驱赶着向里面退去。越聚集越多。但是到了一条小河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再不后退了,三个步兵营也开始向心集结,成半包围态势。列阵和他们对峙。
在他们山坡之下,就站着右协一标三营的官兵,扶着枪站成四个连横队。静静的等候着军官的命令。在对面小河之前,平缓的山坡上面,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有多少衣衫褴褛的东学党徒。他们都是浑身泥水,有的还是血迹斑斑,粗略估计,也有四五千人。举着锄头木棒,身后飘着杂乱的旗帜。恐惧的望着对面。
三营所有步枪都已经上了刺刀,从东学党徒方向望过来,就看见一片寒光闪动。
渐渐的,对面有声音响起,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呼喊。他们用的是汉语,仔细分辨,却是一首诗。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怨声高!怨声高!”
吼声一直回荡,不少已经负伤的党徒,也站直了身子。
山坡上的参谋军官们,悄悄的也站直了身子,互相看看。原来轻松的笑意,也有些儿不见了。
李云纵放下望远镜,脸色平静得象刚睡醒:“咱们快逼近指挥这场暴乱的大本营所在了……要尽快抓住这些混帐,将兵力腾出来,大人随时要调用。”
军官们都是默不作声,李云纵淡淡吩咐:“命令营官,发起冲锋。队形什么的,不用我教他们了吧?先射击,逼近了用刺刀,赶他们下河!”
参谋们互相望望,一时没人动。
李云纵看看他们,转身向自己卫士走去,伸手拉过了卫士牵着的马缰绳。等他翻身上马,才拉了一下马头,冲着那些也是才接受了部分速成训练的参谋军官们。
他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表情,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有眼神当中的目光,象刀子一般的锐利闪动。
“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哪个民族的军队!只要为的是自己民族的利益,我不怕自己下地狱!传令,前进!”
~~~~~~~~~~~~~~~~~~~~~~~~~~~~~~~~~~~~~~~~
汉城,夜色已经渐渐的笼罩了下来。白天的暑意,也已经消退了几分。
在清国宣慰钦差大臣公署后院,几辆马车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件件大人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川流不息的搬了上去。每个人都忙得是满头大汗,穿着整齐的巡捕官儿们,在队伍当中跑来跑去,大声的指挥着。
“慢着点儿!这是大人的水烟袋,烟嘴儿可是翡翠的,翡翠的!”
“不是这个净桶,是那个红漆的!这个旧了,谁还他妈的留着的?你们这帮王八蛋,真是吃人饭不会办人事儿!”
“酒,酒!当心碰着了!原泡子的老窖,千里迢迢搬到这儿,洒了碎了那还了得?追了你的功牌,撵你走路!出门当叫花子,游回天津去!”
人们都忙忙碌碌,给吵得天昏地暗。不时有人撞在一起,就是各种口音的骂声响起。突然间不知道谁嘘了一声儿:“大人来了!”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忙不迭的打千下去:“大人!”
夜色当中,果然是荣禄捧着一个银水烟袋,在两个差官提着灯笼照路之下,一摇三摆的过来。看见众人行礼,还和气的摆了摆手。
看来今天荣大钦差,心情不坏。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原来老交涉公署的委员,只是弯着腰等着听荣禄的吩咐。
“到了白天,你们还是坐着有我钦差节旗的马车四处走走,飞飞片子。让别人以为我还在汉城,这儿保不准有徐一凡的耳报神,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上路了!”
委员忙不迭的弯腰答应。
荣禄笑笑,拿起纸吹扑的一声吹着,就去凑烟窝点火。那委员却不长眼睛的加了一句:“大人,万一……您不在汉城的时候儿,有什么变故,属下们请谁的示?”
荣禄脸一下沉了下来,烟也不点了:“有什么变故?能有什么变故?来回半个月的功夫,天还能塌下来?你们都是老交涉了,我不在就不能应付了?拖着就是了,当官这么顶容易的事情,还要我来教着你们?真是混蛋!我去也是把禁卫军带回来,为了镇住汉城!我离开汉城这半月功夫,要是谁透露了我离开的风声。我也不参啊弹的,顶子不痛不痒,有银子就捐回来了……老子是军法治属员的,明白不明白!”
那委员斗大的汗珠都下来了,半个屁也不敢多放。唯唯连声的就退了下去。
荣禄没了抽烟的心情,将水烟袋塞给差官。背着手散步磨牙齿。
徐一凡啊徐一凡,你吓得住袁世凯,又能拉李鸿章帮你说话儿。这下老子亲自过来,看你又怎么蹦达?一山不容二虎,老子还想再朝上爬呢,能给你治住?
他抬头又看看汉城的夜空,天上有一点浮云,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黑暗中,汉城安安静静。
这么个小国,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笑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