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摇头:“妾没有戴香。”
触到皇帝怀疑的眼神,君婼耐心说道:“有些香料对书不好,尤其是竹简的古籍,易遭腐蚀,是以妾没有戴香。”
皇帝拧眉细思,这样的香气十分熟悉,到底在何处闻到过?
他不说话,手臂也不放下,君婼举起手臂,撸一撸袖子,笑道:“皇上就让妾走吧。”
皇帝看着她手腕上浅浅一圈勒痕,抿一下唇道:“那日,那日是朕急躁了,那个枕头,那个枕头是……”
他这是道歉的意思?君婼意外瞧着他,双眸有些血丝,肤色晦暗,心中一叹:“妾知道,是皇上痴爱之人送的。”
说完又觉造次,紧张瞧着皇帝,皇帝并没有恼怒,眼眸中神情若那夜梦游至延和殿前,怅惘痛悔,君婼小声道:“天下都是皇上的,既是痴爱,为何不让她到身边来?”
皇帝摇头:“朕遇见她的时候,她已为人妇且夫妻恩爱,朕年少轻狂,不知隐藏对她的爱意,给她们夫妻添了许多困扰。”
君婼低了头,心中隐隐酸疼,他果真是心有所属,却又钦佩他作为帝王如此隐忍,对着一个枕头睹物思人。盯着他脚上的云头履,低低说道:“是妾错了……”
皇帝摇头:“非你之错,朕心中明白,早扔早了,只是下不去决心。”
君婼吸一口气,仰脸儿看向他:“皇上,可还准许妾亲蚕吗?”
皇帝笑笑:“自然,君无戏言。”
君婼甜笑起来,双眸璀璨煜煜生辉,关切笑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夜里睡得可安稳?”
皇帝点头,君婼笑颜如花:“是我做的燃香,想来用尽了,回去再为皇上做一些。”
皇帝嗯了一声:“铭恩向你讨来的?”
君婼笑说是,皇帝瞧着她,似有些难为情,许久方道:“君婼吩咐铭恩,还回福宁殿伺候吧。”
君婼响亮嗳了一声,皇帝缩回手臂,自顾到榻前看书去了,刚看两行,耳边又是一声皇上,抬起头,君婼扬一扬手中的书:“皇上,能拿回去看吗?”
皇帝指指小几另一旁:“此处的书都是孤本,若带出去,难免遗失。”
君婼暗道一声小器,老实在几旁坐下,皇帝似看出她的心思,眼睛看着书言道:“非是朕小器,即便朕准了,值守的押班也不敢准,是太史局的规矩,太史令很凶,对朕也不甚客气。”
君婼小声嘟囔:“谁敢对皇上不客气?”
皇帝抬头看她一眼:“自然了,朕尊重他是史学泰斗,便纵容着他。”
君婼了然一笑埋头书中,不防皇帝扔过一支笔来,低声道:“心得可写在书上,朕准了,太平广记平常也没人看。”
君婼小声说知道了,阁中一室静谧,只偶闻书页翻动之声。
龙章阁外锦绣急得直跺脚,打发小宫女传话给铭都知,想方设法引皇上到龙章阁来,好与公主来个偶遇,夫妻二人尽释前嫌,一个拿到香料一个亲蚕,岂不是两全其美?
等啊等,铭恩小跑步来了,擦着额头汗水道:“寻遍了宫中,皇上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锦绣想了想,一指延和殿方向:“可寻过了?”
铭恩一拍脑门:“可不,还是锦绣聪慧,这就去这就去。”
锦绣抻着脖子看着延和殿方向,等啊等啊等啊等……
阁内君婼一个哈欠打破静谧,有些赧然看着皇帝,皇帝放下书唤一声来人,一个小黄门悄无声息托着木盘进来,放下一壶茶两个茶盏,倒退着走出,皇帝执起茶壶,亲自倒满两盏,笑对君婼道:“尝尝。”
君婼端起来呷一口,惊讶道:“是大昭国的青竹雪花。”
皇帝点头:“朕吩咐鸿胪寺卿跟君冕索要的。”
君婼带来的雪花茶早就喝光,已想念多日,一盏喝下去齿颊生香,笑道:“皇上今日较往日健谈呢。”
皇帝愣了愣,是啊,今日话多,不知为何?鼻端香气幽幽而来,想起姑姑病故后接连几日噩梦连连,梦中就是这样的香气,令他暂得安宁。可是,公主说她没有戴香。
敛眸喝茶,这样的香气,令他失了惯有的警惕怀疑,想要放松下来稍事歇息。
看一眼君婼,君婼也正看着他,四目相投,君婼展颜一笑,皇帝却躲开去,低头敛眸,唇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