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捉住他手轻摇:“那便不提了。”
皇上嗯了一声,接着埋头批阅奏折,君婼趴伏在膝头昏昏欲睡。
她在身旁,皇上心中安宁,朱笔刷刷刷,眼看着奏折矮下去大半。
低头一瞧,君婼已沉沉睡着,弯腰抱起她进到寝室,看一眼漏壶已过三更,和衣躺下抱着她,看着她的容颜叹一口气,她那样在意萧夫人,该如何?
听不到她的回答,闭目思忖,朕喜爱君婼,也喜爱萧夫人,不过两种喜爱不一样,朕对萧夫人,远远看着护着,她好便罢。她是有夫之妇,朕与她,能不见便不见,是以那日不期而遇,才会生出局促。见了她也能说些心里话,三年五载不见也没什么。
可是君婼不一样,恨不能将她绑在身边,上朝也带着,一刻不见心中便不踏实,不忍她生气落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朕心。若君婼也是有夫之妇,当如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她抢回来,霸占为皇后。
皇上从来只琢磨军国大事,甚少琢磨儿女私情,琢磨清楚已是四更。
抱着君婼埋头睡去,不到五更铭恩叫起,轻手轻脚起身至屏风后沐浴,身后一双细嫩的手抚上肩头,皇上转身,君婼正笑眯眯看着他:“妾为皇上沐浴。”
皇上点点头靠着她,任由她在身上揉搓,闭了双眸低唤一声君婼:“君婼别再因萧夫人气恼,朕想清楚了,朕喜爱她与喜爱君婼不同。”
君婼正看着他的身子心醉神迷,随口问道:“怎样不同?”
皇上沉吟了一下,想是想清楚了,自己口拙,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好几次面对君婼祸从口出,抿一下唇小心翼翼说道:“朕对萧夫人,看到高兴,看不到也没什么,可君婼,朕一刻也离不开。”
君婼手上停下,凝神问道:“为何离不开呢?”
皇上又抿抿唇:“君婼身上有一种香气,躺在君婼身边,朕就睡得香甜。自从那夜宿在沉香阁,君婼不在身旁,朕便睡不着,熏香已经不管用了。”
啪得一声,君婼手中巾子扔在皇上背上,咬唇道:“如此说来,我就是皇上一个抱枕。”
泫然欲泣,转身走了。
皇上默然,还是不说了,做该做的吧。
君婼愤愤回到沉香阁,气了一会儿,手支了颐发呆,心中不停琢磨,皇上喜爱萧夫人,也不能逼着他不喜爱啊,最重要的是,不管皇上喜爱谁,我已经离不开皇上了。
隔窗望着流云阁的飞檐,想到许婉与秋蓉,孝期一过还要选秀,宫中还会进来美貌女子,就算皇上不理她们,她们也得设法讨好皇上,碍我的眼。
该如何呢?皇太后一心念佛不管事,我必须做皇后,后宫中我说了算,不许选秀。
想起夜市上皇上答应过,七月初八册封,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
正琢磨着,郑尚宫与薛尚宫带着数位女官进了流云阁,君婼起身客气相迎,郑尚宫笑道:“贺喜殿下,今日宫中册封皇后大典。”
君婼吓一跳,郑尚宫笑道:“皇上七月初八就吩咐下来了,礼部、工部、大内六局一直待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招招手,有女官捧进十二树花钗,百鸟朝凤青色翟衣,朱色中单,革带青袜红色镶金舄,另有一双白玉鱼形珮,郑尚宫笑道:“这一双白玉珮,是皇上亲手打磨的。”
君婼接过来攥在手中,懵懂着被服侍沐浴梳妆更衣,锦绣慌成一团,里里外外扎着手奔忙,采月与摘星高兴得直抹眼泪。
锦绣在庭院里转了几圈,突然嚷道:“快,抬一个等身大铜镜来,公主盼了多日了。”
君婼装扮妥当,站在等身大铜镜前,花冠葳蕤精美,繁复的翟衣因裁剪合体,华贵端丽,君婼低头将白玉佩系好,用力握一下,挺直了脊背扬起下巴。
门外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迎了出去,伏身下拜,皇上拦住君婼行礼,笑看着她唤一声铭恩,接过铭恩手中圣旨亲自宣读:“大昭君氏名婼,朕深爱之,今授金册凤印,载在典谟,母仪天下。”
君婼看向皇上,不是得夸赞几句吗?温柔贤良,柔嘉维则,恭顺端方之类,就一句,朕深爱之,并亲口宣读,看着皇上的眼,鼻子一酸低了头。
铭恩喊一声见礼,君婼又忙挺直了身子,众人起身又跪下去,许多人从宫中各个方向赶来,跪在沉香阁石阶下,君婼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原来后宫大内有这样多的人。
然后上了花擔,至垂拱殿受文武百官朝拜,又至紫宸殿受五品以上外命妇觐见,礼毕回到福宁殿,皇上牵了她手:“坤宁殿正修着,暂时住福宁殿吧。”
君婼垂着头:“妾居福宁殿,女官们来来往往,只怕扰了皇上正事,妾还是居沉香阁。”
皇上笑道:“怎么一册封皇后,就懂事了?”
君婼仰起脸儿:“妾一直这样懂事的,皇上,郑尚宫提醒,要去拜见两宫太后的。”
皇上抿了唇,半晌说两个字,不去。
君婼站起身:“礼不可废,妾自己去吧,不过,妾好害怕……”
皇上看着她的青翟衣:“这衣裳厚重,换了常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