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婼蹙了眉头,玉瑶站起身道:“表哥表嫂容禀,姑苏州学中的有一位书生,喜爱父亲画作,常来家中,玉瑶以他为知己,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三月前方知,他已有妻室,玉瑶觉得生无可恋,去之前想来东都瞧瞧,来到东都后想起姑母曾修行过的定慧庵,妙严师太慈悲,收留了我,我看到姑母所居院子,兴起落发之意,妙严师太说我年纪太轻,让我先带发修行,待我通过出家人的考验,再为我落发。不曾想,机缘巧合进了宫,见到了表哥表嫂。”
皇上唤一声玉瑶,君婼抢在前头问道,“如何又成了月娘?”玉瑶低了头,“从姑苏离家的时候,要了一位好姐妹贴身丫鬟的过所文书,化名为月娘,不敢给祖母和父母亲丢脸。”
君婼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外祖母与舅父舅母并不知你离家?”玉瑶绞了双手道,“离家前留书了,说是来东都瞧瞧,半年后即归。”
君婼哼了一声,“与不知底细的男子过从甚密,知道实情后留书只身离家,这就是大家闺秀所为?”玉瑶咬唇道,“表嫂教训的是,是玉瑶不知事。”
皇上在旁道:“君婼再吓着她,既来了,就先住下,其余的,日后慢慢说。”
君婼心里直咬牙,好个玉瑶,为了来东都入宫,如此煞费心机,知道梅花庵要开庵堂,也知道梅花庵与定慧庵的因缘,是以编出子虚乌有的故事,投靠到妙严师太座下,就是为了今日进宫。想起姑苏回东都的路上,她独自骑马越过队伍,看来那日便是离家赴东都了。
心里虽明白,没有证据不能揭破,微微笑道,“流云阁空着,玉瑶便住流云阁吧。”
君婼想的是,流云阁离沉香阁不远,玉瑶住进去,一举一动可盯着。不想玉瑶一福身道,“表嫂顾念玉瑶,玉瑶十分感激,只是玉瑶如今是带发修行之人,这出家不是儿戏,不能因为见着了表哥表嫂便脱了水田衣,玉瑶就住在梅花庵,此处清净,可潜心念佛,又可陪伴姑母。”
是啊,梅花庵供奉着玉瑾的牌位与舍利子,皇上得空自会常来,她打的好主意。君婼一笑,“如此甚好,玉瑶先住着,只是清苦些,我打发四位宫女过来伺候。”玉瑶忙道,“我有师太和众位师姐陪着,出家人清苦是应该的。”
妙严师太要在此诵经一月,也好,人多眼杂的,你又能如何?
君婼看向皇上,皇上点头:“玉瑶执意,眼下只能如此了。”
妙严师太不知将皇上表妹带进宫是福是祸,身子抖得筛糠一般,君婼瞧见了,心想,玉瑶能将内寺所蒙蔽过去,蒙蔽妙严师太只是三言两语的事。笑对摘星道:“扶妙严师太起来,妙严师太无意帮助了玉瑶,实在是大功一件,定慧寺佛像重塑金身吧。”
帝后出了梅花庵,在梅林中踱步,皇上为君婼折几枝红梅笑道,“回去插梅瓶吧。”君婼嗯一声,“皇上,玉瑶之事,可要给舅父去信?”皇上斟酌一下,“眼看过年了,舅父得陪着外祖母,给舅父舅母去信,告诉他们玉瑶在宫中,勿要牵挂。”
勿要牵挂,就是说进了宫中一切安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君婼心里老大不乐意,瞧着红梅簇簇,就觉得没有刚刚那样娇艳了。
抬脚重重榻上积雪,咯吱咯吱得响,身后两行深深的脚印,突转身瞧着皇上:“年前有许多地方官入东都述职,皇上不是想见表哥吗?召表哥进宫,让他带着表嫂,表嫂为人妥帖端方,我很喜欢。”
皇上笑说声好,君婼展颜笑了,从玉家人言语中可知,玉和为人刻板,定不会让玉瑶久居宫中,也不会允她带发修行,玉夫人也是明白人,让他们夫妇将玉瑶带走就是。
弯腰团一个雪球藏于掌心,趁皇上不备,从衣领塞了进去,皇上啊得一声叫,跳了起来,连说太凉,君婼从未见过皇上跳脚,不由哈哈大笑,直笑得弯了腰,皇上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泡温泉去。”
皇上一日陪伴着君婼,从露天温泉出来又去了延福宫,二人相依相偎,说不完的话,夜里情浓过后,君婼搂了皇上的肩撒娇:“皇上,我不愿意玉瑶住在宫中。”说着又忙补一句,“哼,我就是小家子气。”
皇上笑道,“这丫头为情所伤,就让她住一阵子,君婼得空多加解劝。”君婼噘了嘴,“皇上说过不扰我清净安宁的。”皇上揉着她脸,“宫中这么大,不多她一个。”
君婼愤愤道,“她与母亲容貌相似,皇上分外怜惜,以为我没瞧出来吗?”皇上笑道,“君婼,瞧着母亲瞧着外祖母,我们也该对玉瑶多加关照。”
君婼哼一声,“她对皇上有情,难道皇上瞧不出来?”皇上揉揉她头发:“又泡到醋缸里了,玉瑶分明是为情郎生不如死,怎会对朕有情?”
君婼咬了唇,心想,好,既如此,明日就问问你,你那情郎姓甚名谁,将他羁押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听听,你说的可是实话。
打定主意翻身欲睡,就听铭恩在外低唤一声皇上,紧着嗓子道:“百里将军深夜进宫,言说有要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