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带着浑身是血的斗鸡回庄子,把几个衙役吓了一跳。赵姨娘忙赏了他们每人五两银子,快快的打发走,然后揪着儿子耳朵大骂:“小兔崽子,又去疯玩!别以为得了头名就抖起来了,后面还有两场呢,当心被打回原形!还不赶紧给老娘温书去!”
“姨娘,正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越是到考试,你越是不能逼我看书,否则只会令我精神紧张,入了考场必定发挥失常。”贾环夺回自己耳朵,振振有词道。
“放屁!我看你是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疯玩!真不知道这头名是如何来的,莫不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对!老李头,是不是你给府衙打了招呼?否则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兔崽子能中头名!如此也好,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你继续打点着,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赵姨娘虽然欢喜,但依旧不怎么踏实,生怕这是一场黄粱美梦,说完就要回屋拿银票。
老李头打躬作揖,好一番奉承,“姨娘您说哪儿话!忒瞧不起三爷了!奴才也想打点一番来着,三爷硬是不让!这头名凭的全是真本事!您等着吧,指不定三爷这次拿个小三元回来,日后再中个大三元!”话落竖起大拇指。
“当真没打点?”赵姨娘还是不信。怪只怪儿子平时太顽劣,读五天书非得休息两天,完了还跑去跟行脚大夫学医,半点没有读书人的勤奋刻苦,且今年才十二,第一次下场,纯为试水而已。
这样都能中头名,说出去全金陵的读书人都得找根绳子吊死。
“金陵知府与贾家关系匪浅,事先打点了,他必定会递消息给贾家。贾政知道了,王夫人自然也知道了,我还要不要下场了?”贾环冷笑。
赵姨娘一想也是,再不敢提去官府打点的事。
老李头忧心忡忡开口,“可三爷您名次如此靠前,想必已引起知府注意,约莫还是会给老爷去信。且奴才刚得了消息,这次考试宝二爷本也该下场,临到头来怕名落孙山,干脆装病弃考了,被老爷好一顿抽打。他足足大您三岁却还整日里在内帷厮混,俨然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想来已被老爷厌恶上了。您这头名一出,真真是戳中了太太和老太太的心窝子。她们断容不得您压过宝二爷去,接下来不知会使些什么手段!”
“去信又如何?等她回神再派人过来,没准儿我三场已经考完。再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了我的地界,还真不怕她使手段。要接我回京城亦可,好歹日后有贾政相护,她再如何也越不过贾政去。”贾环笑得不以为意,似想起什么,看向赵姨娘慎重开口,“只苦了姨娘,回去后万不可行事张扬,安安静静待在小院,莫叫人拿了错处。忍耐个三五年,儿子必定接你出去。”
赵姨娘心里百般不愿,却也知道儿子这次若考中了,贾政定然会派人来接,日后延请名师悉心教导,所获便利与金陵不可同日而语。为了儿子前程,憋屈三五年真不算个事儿!
想到这里,连忙点头答应。
老李头冲低眉顺眼立在环三爷身后的儿子打了个手势。父子两躬身告退,行至一处僻静角落叙话。
“那事儿可跟三爷提了?”
“提了,三爷说会弄来咱的卖身契。”
“如此甚好。我看三爷是个有大造化的,整日里走鸡斗狗胡天海地也能中头名,可见脑子一等一的灵光。且那心机,那手段,那心性……啧啧,没心没肺的宝二爷跟他一比就是这个!”老李头钩钩自己的小拇指,继续道,“你日后跟着他准没错儿!千万莫脑子一热叫京里来的人哄了去。你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从一个三餐不继的佃农爬到今天这位置,看人的眼光错不了!”说完,哼着小曲晃悠悠离开,丝毫也不怀疑三爷会打诳语。
因圣上对科举十分看重,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前三名的答卷都需张榜公式,以待诸学子自省自查。故而贿赂打点的人有,成绩却还算公平。这头名的才学更要实打实能服众的才行,否则被人告上去,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老李头预料的没错,张榜后知府果然注意到头名的姓氏,使人拿来名册翻看,发现保举他的村民和秀才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料定不是正经的贾氏子孙,也就不去在意。
没想两月后的府试又得了头名,一手行书笔走游龙苍劲有力,那功夫,那造诣,当真不似十二岁初入场的小童,心下不禁大为惊奇,进了家门还在念叨。
他夫人听闻后思量片刻,迟疑道,“老爷,妾约莫听人说过,政老有一庶子名唤环哥儿,莫不就是这个贾环吧?”因她常年游走于诰命夫人们举办的茶话会,这些内宅私事反倒比自家老爷知道的更清楚。
“哦?庞福,去把我书房里的名册拿过来!”知府忙使管家去拿名册,翻看细细一看,地址那栏填的李家庄,正是贾家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