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炯抹了一把脸,道:“妹妹不必可惜,那些远着我们日后就不用交心了,没远着我们的明儿打发人送礼致谢,就说咱们家一切安好。至于你嫂嫂和侄子们,一干妇孺行程甚慢,我先回京请罪,他们在后面慢慢收拾了行囊,等陈大学士和徐都御史忙完公务回京时一同上路,我已经拜托过陈大学士了。”
南安太妃沉声道:“如此甚好,陈大学士重诺,兼途中人多势众,我就放心了。”
说完,打发霍炯下去更衣沐浴歇息,次日南安太妃挣扎着起身,一面吩咐人折变古董宝贝等物筹措银两,按名单抚恤,一面备礼送往前些日子来探望自己的人家,只说一切安好,尤其是凤姐处加厚一倍,指明是给贾赦一房,而非荣国府上。
南安王爷虽然没有实权在手,但是爵位尚在,旧部亦在,这些旧部总不会因为南安王爷不管军务就远着他,便是将来南安王爷行事,门路依旧宽广。
此时此刻,见到南安王府未被治罪,不少人家悔之不及。
凤姐却瞧着南安王府送来的东西眉开眼笑,对惜春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安王爷虽轻敌被俘,但是到底没犯了谋反大事,所以他们家不至于一败涂地。不说他们今儿送来的东西,东西是小事,咱们又不缺这些,单说这些日子来各处给我送的帖子邀请我吃酒看戏,我就知道他们觉得咱们有情有义,值得来往。”
才出了国孝,又值年下,兼西海沿子大捷,不日班师回朝,各府里无不摆酒唱戏,极尽热闹,邀请凤姐者不知凡几,竟似不在意贾家精穷一事。
惜春正举着一把果子看萱哥儿跳着伸手抓,闻声笑道:“嫂子英明,不愧是脂粉队里的英豪,妹妹我甘拜下风。南安王府筹措银两抚恤伤亡的将士,博得了十分的好名声,家中有壮丁伤亡于此役的百姓不恨他,连朝中那些老酸腐们都颂其品格。”
凤姐道:“这才是厉害人物呢,很该我们效仿一二。不过,管他们呢,南安王府好,咱们更好,明儿我瞧中了谁家做四妹婿,就找南安太妃做媒,料想她没有不应的。”
惜春不觉红了脸,道:“你怎么还记着这事?”
凤姐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不记得?我就是为了这事才不顾咱们府上对南安王府的冷淡带你和巧姐儿上门去的。这不,南安王府不仅送了东西,还送了帖子,邀我带你和巧姐儿去赏雪赏梅呢!霍姑娘和林妹妹好,你们年轻姊妹,更该多多来往些。”
霍灵尚未许配人家,故无封号,旁人仍称之姑娘,倒是水涟这个月才有了封号,乃是静佳县主,霍炯虽无王爵,但其父却是,将来霍灵少不得也是一个县主的封号。
黛玉及笄时,霍灵担任有司,今感念凤姐情义,邀她们作客,果然待惜春和巧姐甚好。
因王夫人之命,探春也跟着她们姑嫂母女一起出门应酬,霍灵本是聪明人物,年纪和探春相仿,大过惜春,母亲抱病时全靠她一人管理府中内外诸事,如何不清楚荣国府的种种所为?因此,她对探春便淡淡的,虽不失礼,但亦不亲热。
探春心中明白,原本她就不赞同府中的那些举动,奈何她是闺阁女儿,府中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好装作不知,此时不得霍灵另眼相待,也无埋怨。
既出国孝,又逢年下,不忌宴乐,凤姐带惜春四处走动,其意昭然若揭。
探春入宫待选不成,又无豪门求娶,转年便是十七岁了,王夫人有些急躁,想到昔年几次三番拒绝各家求娶,不好再舔着脸带她出门,遂托给凤姐。
凤姐虽对王夫人不满,但是上有元春,素日自己甚喜探春的本事,念着她终究是无辜女儿,又蹉跎至今尚未定下婚事,她不同于惜春,原先报名待选过,婚事势必艰难些,于是也便应了王夫人之命,带着她和惜春同进同出。
如此过了三四个月,西海沿子诸事落定。陈麒和徐杰功行圆满,押运此次所得的财物和签订的盟约等返京,同行的是覃副将和冯将军冯唐,以及南安王府的一干家眷人等。
爪洼国已被打得怕了,除了伤亡人等,又损失数百万银两之巨,商讨过后,犹有求娶之意,二派使臣携带大笔财物随陈麒等人一起长途跋涉,和在京城的使臣会和后又向长泰帝求亲。这一回他们倒是没说要求娶公主,只说求娶汉人女子为妻,愿为□□女婿。
长泰帝听完他们的恳求,正欲拒绝时,跟前忽有老臣跳出来,乃道:“遥想昔日昭君出塞,汉匈两家友好和睦,国泰民安。史书有云:‘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意’此乃和平气象。既然爪洼国愿当本朝女婿,陛下何不就答应了他们的恳求?自此以后,翁婿亲如一家,消除前因,方彰显我朝隆恩。”
长泰帝定睛一看,却是傅全,思及傅全之薄情寡义,以及其子之趋炎附势,心中暗暗冷笑,目光转向朝中,果有好几个老臣都认可傅全之语。
长泰帝不怒反笑,道:“依诸位卿家的意思,朕竟是该答应爪洼国之求了?”
众老臣无不点头称是,待听到长泰帝缓缓地道:“朕膝下虽有公主适龄,奈何她们最长者不过十五岁,自小娇生惯养,难涉千山万水,朕亦不舍她们远嫁异国他乡,诸位卿家提起昭君出塞,不知哪位卿家为国为民,愿献千金效仿昭君?”
一番话说将出来,诸位劝谏长泰帝同意和亲的老臣顿时哑口无言,他们为了名声才有此谏言,若送上自己的骨肉便有些不乐意了。
长泰帝见状,冷冷一笑,原本打算一口拒绝爪洼国的求亲,心中忽然想到一事,微微一动,随即改口道:“既然诸位卿家都不舍千金远嫁,就这么作罢,或者等诸位卿家有了人选,朕再同意不迟。”语毕,遂命退朝。
如今已得许多财物,爪洼国又已是附属之国,且元气大伤,数十年内不敢兴兵,压根用不着和亲。不过,只要不送公主远嫁,对于和亲一事,长泰帝倒也不如上回那般坚决了。不答应和亲可免本朝女儿远嫁之苦,答应和亲可令爪洼国下一代继承人蕴含本朝血脉。将来爪洼国册封何人继位,都由本朝做主,赐女和亲做王后立其子为王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这里时,长泰帝心有所动,不独本朝血脉绵延爪洼国王族,而且可命和亲之人传播本朝礼仪至爪洼国,或者将玩乐奢靡一道传入其国,消其志气,令其永生永世不起反叛之心,亦无反叛之力。因此,长泰帝才有退朝前那一番言语。
若有人自请和亲,长泰帝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若是没有,长泰帝也不会强求,暗中决定多留使者在京城一段时日,令人带他们见识京城中的繁华,多习纨绔之术。
卫若兰和黛玉得到消息,后者暗恨这些臣子,道:“好好儿的不必送女儿和亲原是好事,陛下何等体贴?偏这些人不生些事故来不甘心。不管哪家女儿远嫁,都是十分伤悲之事。三妹妹好容易躲过一劫,这么一来,岂不是又有远嫁之忧?”
卫若兰寻思片刻,道:“二舅舅极要脸面,哪怕是婉拒别人家的提亲和送女待选,都有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若献女和亲,势必伤及名声,毕竟陛下没答应爪洼国之求。”
黛玉冷笑道:“难说。书稿如何你我不知,但若爹娘不允,三妹妹岂会入选远嫁?”
不出黛玉所料,不过三五日,他们夫妻就接到惜春送来的书信,说贾政向当今圣人表白忠心,为两国友好和睦,愿献女和亲。<!--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