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赵承阳和谢首辅都手捧一盏茶,有一截没一截地聊着天。
赵承阳话里话外都怂恿着谢首辅助他改朝换代,而后者却和着稀泥,显然是对现下的朝廷还存着幻想,不想抛弃这个自己奉献了大半辈子的朝堂。
“首辅饱读经书,想必最是了解明君于一国之政的重要性,君不明,政也难清,酷吏横行,百姓都难以安居乐业。”
“老夫年岁大了,最大的希望不过平平稳稳,百姓免于战乱。”
“首辅的目光应当长远些,按如今的情境下去,动荡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至少老夫那时已经瞑目了。”
……
两个人一来一回,语调都是温和,姿态也是从容不迫,就像是两个分别已久的老友在聊天,但偏偏就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场,让旁观的人都紧张起来,就怕什么时候旁边冲出来几个人,直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苏愔在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确定下来和安澍合作之后,她恶补过安澍演的多部电影,但这都比不上当面看着的冲击。
原来演技真的就是这样,你演的是谁,在镜头下,你就是谁。
这样将不存在现实中人物形象入木三分地表现出来的演绎,才是她最初放弃天桥,彻底进入到娱乐圈的主要原因。
她抚了抚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定一定神,抬脚走了进去。
“不知父亲这里来了哪位贵客,值得您不好好养病,在这吹冷风。”
赵承阳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湖蓝色的直裾,徐徐而来时连腰间的挂件都未曾移动半分,行动间尽是出身大家的知礼得体。
他的眼里兴味一闪而过,很快归于平静,敛了眼眸,只慢慢地抿了一口茶,似乎对父女俩之间的互动一点没窥视的冲动。
“父亲何不和我介绍一下这位公子?谢猗在京都长大,却似乎一直未曾和公子有一面之缘。”
谢猗偏头看他,嘴角的笑意带着点适当的少女的好奇,眼里却藏着浓浓的戒备,像只守着地盘的母老虎。
赵承阳安静和她对视了一下,却是笑得颇为放肆,“虽锦朝对女子的限制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姑娘们想见就能见的。”
他的视线幽幽转向坐回椅子上的谢首辅,“谢老以诗书治家,虽只一个爱女,也不好宠爱过度。”
谢猗上前一步拦在老父身前,“公子何时对他人的家事如此关心了,莫不知君子守礼,非礼勿问?”
她冷笑一声,把他的话奉还回去,“虽锦朝对男子的限制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说想管别人家的事就能管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一个冷笑连连,另一个却是肆无忌惮,没有谁先退开一步。
“卡——”
终于听到这个音节,苏愔觉得自己就没有比现在更喜欢裴域的声音,她的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刚刚都还梗着脖子和我过不去,现在出不了戏,委屈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身旁突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和煦得像三月的暖风,还贴心地递来了一张面巾纸。
“说起来,我见过不敢和我对视的,但还真没见过盯着我看了之后就哭的。”
苏愔抬起还带着点湿意的明眸瞪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轻按着眼角,她不过就是瞪久了,眼睛酸的生理反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