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拿定卫长莺斗不过自己,撒泼耍混的那股劲儿越来越泼蛮,夜色朦胧之下,只见她那张臭烘烘的老嘴一张一合间,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卫长莺的脸上,骂得好不起劲。
卫长莺哪里曾这样被人点着鼻子泼骂过,心里又愤又羞,她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眶子,眼睁睁将姚氏盯着,脸色忽青忽白,气得一口一口直喘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的,奈何姚氏撒泼耍混的劲儿,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瞪了姚氏半天,却是插不上半句话。
苏成站在卫长莺的身旁,睁眼瞧着姚氏骂得唾沫星子横飞,几点还溅到了他的脸上,这样厉害,泼辣的恶婆娘着实是少见啊。
这些年,他一直待在醉香坊做事,倒是很少遇见像姚氏这样撒泼卖混的泼辣户儿,是以,一时之间也有些傻眼了,如卫长莺一般,硬是插不上话去。
姚氏骂骂咧咧一阵,将两管子破袖子撸到了手拐子上,兴许是骂得久了,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便稍微消停了一会儿,又将两条粗膀子叉在腰间,一双尖锐的老眼瞪着卫长莺忽青忽白的脸蛋儿,恨得咬牙切齿的。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姚氏这个婆娘埋汰,苏成心里还是很气愤的。
待姚氏闭上了嘴巴,场面瞬间安静了,他才缓过神来,才想着维护卫长莺。
苏成盯着姚氏那张狰狞扭曲的老脸,颇为礼貌道:“大婶,长莺姑娘是你的侄女,你咋能这样埋汰自个的侄女呐,长莺姑娘本本分分在醉香坊做事情,这是醉香坊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这茬事情,卫姑娘是最清楚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转了一下眼珠子,看着其她几个看热闹的妇人,道:“若是大家不肯相信苏成的话,大可以去宅子问问卫姑娘。”而后,又将话把子扭回来,继续对姚氏道:“大婶,什么……窑!子里扣出来的钱,卖!身赚的钱,这些话如此难听,你作为伯娘,咋能用如此难听的话埋汰长莺姑娘,长莺姑娘在醉香坊做事,拿的是醉香坊给的工钱,干干净净的,你刚才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在诋!毁长莺姑娘的名声,方才!方才只是长莺姑娘一脚没踩稳,差点跌了,我顺手扶了她一把……”
姚氏缓过气来,狠狠的刮了苏成一眼,苏成还想替卫长莺解释些什么,话还卡在喉咙上,就被姚氏一嗓子给压了下去。姚氏那声音又尖又利,苏成这愣头小子岂能讨得到便宜。
“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管谁叫大婶呐,谁是你大婶。”姚氏狠毒的刮了苏成几眼,一双尖锐的老眼,恨不得在苏成那张俊白的脸上戳几道口子。
姚氏叉着两条膀子,目瞪着苏成,端足了骂架的气势。
“野小子,少在老娘面前说漂亮话,你是这小骚蹄子的姘头,当然要向着她说话了。”说着,瞟了卫长莺一眼。
“没踩稳,扶一把,哎哟哟,真是笑死老娘呐。若刚才是这小骚蹄子一脚没踩稳,你扶她一把,你俩咋还能抱那样久,贴得都恨不得亲上了,自个做了没皮子没脸的事情,别人说说都还不行呐。”
姚氏几嗓子落下,顿时就将苏成骂得跟个龟儿子似的。
纵使平日里,苏成是个性好,脾气温和的后生,此时也受不住姚氏的尖酸刻薄。
他气得怒目瞪着姚氏,两管袖子下,连拳头都握上了,若不是尚一丝的理智在,不想给卫长莺,醉香坊添麻烦事情,此时,他真恨不得啪啪扇姚氏几个大耳瓜子。
卫长莺瞥见苏成脸色都气得发青了,赶紧道:“苏兄弟,天色晚了,你还是快些赶回酒楼去,再晚些就见不着路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几句话说完,却见苏成纹丝不动的依然杵在原地。
苏成本来就对卫长莺有些意思,此时,哪里肯丢她一人在这里不管不顾。
卫长莺的话传入苏成的耳中,见卫长莺关心自己,苏成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缓了一口气,微微侧目看着卫长莺,道:“不碍事的,若是待会儿看不见路了,我大不了去宅院,找卫姑娘借一盏油灯。”
两人随便说几句话,落在姚氏这婆娘眼里,却变了个颜色,硬生生就成了打情骂俏。
“我呸,真是不要脸。”一口浓浓的唾沫溅在卫长莺的鞋嘴儿前,几滴星子飚在了卫长莺的裙角之上。
“小骚蹄子,还敢说自己赚的钱是清白的,啧啧啧!真是没皮子没脸,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小骚蹄子,也只有杨春娥那臭婆娘生得出来,老娘不过就是说了你姘头几句,咋了,这就心疼了,瞧你那副狐媚子,勾引人骚模样……”
卫长莺隔着姚氏有两三步的距离,此时,姚氏正抬起一条粗膀子,伸手抵着卫长莺的鼻梁尖儿泼骂,一口一个小骚蹄子,骂得好不难听。
这厢,老三房的杨氏见自个的大闺女迟迟未归家,瞧着天色越来越晚了,心里不放心,便拽着卫文水朝村口走来,想要在村口候一候卫长莺。
赶巧的事,两口子刚到村口,就看见老大房的姚氏抵着自个大闺女的鼻梁尖儿泼口大骂,那一口一个小骚蹄子,一口一个狐媚子,真是骂得杨氏心里抽抽了几下。
杀千刀的恶婆娘,竟敢这样埋汰自个的闺女。
自个的三个闺女,那可都是宝贝,平日里,她自个都没舍得多说两句,今儿晚上,竟然让姚氏这恶婆娘这样作践。
姚氏尖酸刻薄的话传入杨氏耳中,杨氏听得心头鬼火冒,当即一抬腿,就拔下了一只鞋底板,然后提着鞋子,怒气冲冲的朝姚氏而来。
姚氏抵着卫长莺的鼻子,骂得正带劲儿,压根就没注意到杨氏。潘氏,贾媒婆,焦氏以及其她几个看热闹的妇人倒是见着杨氏提着鞋底板怒气冲冲的走来,贾媒婆与姚氏本就不对付,此时恨不得杨氏与姚氏打起来才好,见着杨氏怒气冲冲而来,索性就闭上了嘴巴,与姚氏拉开了些距离,等着看好戏。焦氏见贾媒婆退了几步,也跟着她退到一边,害怕待会儿杨氏与姚氏干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给打了。村口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其她几个妇人同样跟着躲到一边去,等着好戏上场。
潘氏素来与姚氏走得近,她见着杨氏越走越近,心里一急,就拽了拽姚氏叉在腰间的那条膀子,小声道:“长燕娘,你少说一句,你少说一句要死么。”
姚氏骂得收不住嘴,完全还未醒过神来。感觉到焦氏在拽自己的膀子,顿时一扭头,不知好歹的刮了焦氏两眼,更不知好歹啐道:“铁锤娘,你作死啊,你拉我做啥,没见着我正在教训老卫家养出来的小骚蹄子么。”
潘氏本着好意提醒姚氏,却遭到了姚氏的白眼,心里顿时也鬼火冒。
“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长燕娘,你被打死活该。”潘氏心里窝火,骂咧了一句,甩开姚氏的手膀子,几步就靠到了贾媒婆,焦氏的身旁。
姚氏素来在嘴巴上吃不得亏,潘氏骂咧了她一句,顿时令她调转了矛头。
怒目瞪了潘氏两眼,道:“铁锤娘,你是发疯了不成……”
姚氏还想骂些什么,不待她的话音从嗓子眼蹦出来,杨氏就已经提着鞋底板冲过来了。
“好你个姚春花,竟然敢这样作践我家莺儿。”
二话不多说,杨氏猛劲冲上来,伸手一把就揪住姚氏身上的衣服,然后一拍鞋底板,狠狠的招呼在了姚氏的身上。
杨氏心里窝火至极,这一鞋底板打下去,可是下足了猛劲儿的。
姚氏吃了一鞋底板,顿时疼得嗷嗷直叫唤,疼得她连牙根子都咬上了。
杨氏甩了姚氏一鞋底板,心里依然不解气,一只手死命揪住姚氏身上的破衫子,另一只手扬高鞋底板,准备再扇姚氏几下,打死这个爱乱嚼舌根的臭婆娘。
姚氏疼得心里发慌,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
“好你个杨春娥,你竟然敢打老娘,看老娘今儿不给你拼了。”
姚氏也是个不示弱的,一扭身子,一条膀子去挡杨氏手里的鞋底板,另一条膀子也揪住杨氏身上的衣服,待卫长莺还未醒过神来,两人就已经扭在了一起。
姚氏张牙舞爪的,想要伸出手去抓杨氏的脸,扯她的头发。
杨氏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一边挡着姚氏的手,一边想要再狠狠的抽姚氏几个鞋底板,两人拉啊,扯啊的,谁也没捞到好处。
卫文水瞧着两个婆娘干架,一时有些傻眼了。
卫长莺瞧见杨氏,姚氏拉扯得厉害,心里急得跺了跺脚,看向卫文水道:“爹,你们咋出来了?”
哎呦喂,这可真是急死人呐,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岔子来。
“天黑了,你娘还不见你回家,心里不放心,所以便想来村口候一候你。”卫文水回了自个大闺女的话,又盯着自个的婆娘,急道:“她娘,大嫂,你们快别打了。”
杨氏占不了上风,一直拿姚氏没办法,心里正窝火得厉害,恨自个的男人在一旁看着,不过来帮把手。
“他爹,你甭劝我,今儿晚上,我非得打死这个满口喷粪的恶婆娘不可。”
“我杨春娥生的女儿,关这个恶婆娘啥事,要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恶婆娘训斥,当真我杨春娥生的闺女就命贱,当真这个恶婆娘生得闺女就命好,我好好的闺女,让这个恶婆娘作践成这样,我今儿非得揭掉这恶婆的皮。”
杨氏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见她气得眼眶子发红,死命的揪住姚氏不肯松手,大有要与姚氏拼命的架势。
姚氏平日里好吃懒做,与杨氏拉扯了一会儿,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
杨氏抓住姚氏手脚发软的空档,又狠狠的在她身上甩了几个鞋板子,每一板子打在姚氏的身上,都拍得啪啪响,疼得姚氏只抽冷气,嗷嗷直叫,那嗷嗷叫的声音就跟杀猪一样。
“杀千刀的杨春娥,你这是下死手打老娘哟。”
“诶,恶婆娘,算你说对了。”姚氏叫嚷一阵,杨氏顺溜的接过她的话把子,半分不容情,下手绝对很,“姚春花,你就是十里村一坨又硬又臭的狗屎,我今儿就是要打死你,撕烂你这张老臭嘴。”
卫文水见自个的婆娘打红了眼,若是容着杨氏这般闹下去,没准真得将姚氏打得半死。
虽然卫文水心里也恨极了姚氏,但是想一想,姚氏毕竟是自个的长嫂,就算不顾念姚氏的死活,也得顾念着卫文青这个大哥。
想罢,卫文水焦头烂额,一个大迈步上前,两只手用力一拽,一拉,再一扯,就将自个的婆娘与姚氏分开。
“长莺,将你娘扶好。”卫文水头都不扭一下,便对卫长莺道。
卫长莺赶紧靠到杨氏的身边,两只手将杨氏抱住,委屈又心急道:“娘,你别打了,莺儿没事的,没事的。”
杨氏听到自个大闺女的声音,一颗心顿时就软了,想着刚才姚氏骂的那些混账话,她这当娘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一颗心猛然的抽了抽,反手将卫长莺抱在怀里,“莺儿,娘的好女儿,都是娘没本事,娘没有保护好你。”母女二人顿时就泣不成声,抱着哭成一团。
这厢,姚氏的一条膀子被卫文水狠狠的捏在手里,见自个的婆娘,闺女哭成一团,卫文水心里疼得跟刀绞似的,不由得就皱起眉头,手上也无意识间加大了力道,狠狠的捏住姚氏的膀子。
姚氏疼得钻心,挑着一双老眼,瞪着卫文水道:“作死的老三哟,你是想捏死老娘吗?哎哟,老娘不活了,你们老卫家咋就没有一个好人呐。”
姚氏扯开嗓子眼,泼哭横啜,卫文水只觉得头疼,心里更是鬼火冒。
“姚春花,”怒极攻心,直接喊了姚氏的名字,再吼道:“你别像死了亲娘一样,在老子面前哭死苦活,今儿晚上,你这样作践我家莺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在老子面前泼哭横啜,你若是不想活了,就赶紧死远一点,别在老子面前摆出这副鬼模样。”
卫文水素来是个老实人,什么时候对人都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的,今儿晚上,姚氏能将卫文水惹得这般生气,那着实也算有几分本事了。
姚氏没料到,素来老实本分卫文水会直接吼她,是以,被骂得有些一愣一愣的,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不光是姚氏愣了,一旁看热闹的焦氏,贾媒婆,潘氏同样是一愣一愣的盯着卫文水看,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只有杨氏了解自个男人的脾气,脸上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之后,卫文水与苏成打了一声招呼,便拽着杨氏娘俩回了卫家。
那天晚上,姚氏没讨到啥便宜,不但吃了杨氏几鞋底板子,还被卫文水吼了一顿,回家之后,心里横竖不是个滋味。
老四房的人有县太爷撑腰,她惹不起,如今这老三房的人也敢站在她头上拉屎拉尿了,一个两个都欺负到他们大房的头上了,简直是未将他们大房的人看在眼里。
是以,姚氏越想越觉得窝火,心里那股火气发不出来,闷烧在心里难受,之后几日,她见着个婆娘,便要数落卫长莺一番,说什么:卫长莺没皮子没脸,不知羞耻,在村口与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私下与男人还行了苟且之事,怕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说得是难听死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两三日的功夫,十里村家家户户几乎都将姚氏传出的话听了个遍,而且越传越离谱。
这些话传到杨氏的耳朵里,杨氏气得双眼顿时发红,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当即就提了把菜刀准备去找姚氏拼命。
卫文水见着自个婆娘提着菜刀摔门而出,顿时吓追了出去。
他的个亲娘呢,这要是闹出了人命可咋办。
是以,卫文水夺了杨氏手里的菜刀,强行将她拽回了房间,姚氏那贼婆娘才躲过了一劫,不然,依照杨氏那泼辣户儿的个性,她非得溅满身血不可。
村中流言四起,一个两个见了卫长莺,都要暗暗的评头论足一番,卫长莺表面上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实则心里难受得要命。
这几日,早晚打村口过路,她都得将头垂低一点儿,将步子放快一点儿。
卫文水拦着杨氏,不让她提菜刀去找姚氏算账,杨氏窝在家里闷了好几日,这一日,终于是闷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
想着自个大闺女遭的那些白眼,受的那些罪,她当着卫文水的面,嗷一声就泼哭起来:“他爹啊,你说,咱们上辈子是做了啥孽哟,咋就报应到了莺儿的身上呢,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个闺女就给毁了哟。”
卫文水瞧着自个婆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袖子上抹,心里也焦乱如麻,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
这几日,杨氏,卫长莺的日子不好过,他这个当丈夫,当爹的同样也难熬,因为心里着急,接连几天晚上都睡不踏实,此时还红肿着两只眼眶子。
“她娘……”嘴皮子动了动,想要安慰杨氏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好。
杨氏甩了一把泪珠子,突然抬眼看着卫文水道:“他爹,老卫家这宅子,我是待不下去了,要不,咱们搬出去过吧,我们啥也不要。”
卫文水瞧着杨氏红肿的眼眶子,长长的叹了一口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