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丽的晴空之下,一片广阔的如茵绿草上,白衣长裙的年轻美女正静静跪坐着。
近乎透明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身体又完全没有动作,如果不是偶尔掠过的风吹动那头黑发,恐怕会被看到她的人当成等身大的瓷人偶。草地上有数不尽的美丽花木,却以极不自然的方式编成了笼罩着女子的巨大鸟笼,仅在正面留有一人高的出口。然而,令整个环境更加不自然的还另有其物。
一枚篮球大小的盘龙玉玺镇于鸟笼正中,不断散发出滴了墨般浑浊的五se气息,每上升到一定高度,“气”便骤然消失,后升上来的又马上补位,像流水线运输一样永无休止。白衣女子木然地注视着这种景象好久,嘴唇突然微微颤动起来,经过数次努力,终于说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听到的短句——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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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开始变得喧嚣的中午时分,文瑄终于在房间里醒来,发了一会儿愣,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梳洗。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时,那副憔悴的模样让她本人都吃了一惊。
如果说昨夜的决斗触痛了她心底还未愈合的伤口,那条黑龙的所为就像是又在上面划了一刀,只要一忆起当时的场景,就会让她一阵恶寒。但即使如此,文瑄也没有时间静静地休息养伤——领口的战徽在提醒着她身为九龙骑士的责任。刚整装完毕,“茵陈侍者”恰巧也因担心来敲门,见文瑄似乎没事,便松了口气请她下楼吃午饭,同时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律司,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看着文瑄双手捧着热牛nai喃喃低语的样子,金发青年不禁苦笑。“连一贯负责做决定的文瑄姐都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更没办法。”他向前探了探身,“不过,我想至少不应该再与‘海牙骑士团’有什么矛盾冲突了。”
“你的意思是……论实际战力我们赢不过他们?”
“不,我只是看不出再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
律司摇摇头。“通过与海牙的几次接触,单从‘牙之御座’的为人来看,我就不觉得他们会做出盗窃这种有辱骑士品格的事。”“那么‘神器’的气息只能在海牙感应到又如何解释?”文瑄急道,“这难道不是确凿的证据?!”
“——也许正是因为证据太过‘确凿’了,我们才一直没有尝试去理解他们,也没去思考过真相究竟是不是如此。”
“祭坛侍者”怔了怔,用目光要求他具体解释。“还记得第一次谈判后我们的讨论么?你也说过,比起皇非羽那番遮遮掩掩的说辞,海牙方面几乎把什么都交代了。就算感情上都掺入了敌对情绪,言论上也是后者比较可信。”律司沉稳地分析着,“相对于我们在海牙感应到的‘证据’,‘钢铁神宫’又实在太过清白,况且因为我的拜访,红月少年宫这个据点至今未被搜查过——最糟糕的情况是,也许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关注的方向。”
“可是,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我们干脆地转而相信海牙……”一时无话可辩的文瑄不禁有些语塞。“不是还有双方诉诸武力之前的约定?”金发青年平静地提醒,“文瑄姐,你认为我们‘赢了’与海牙那二位的决斗么?”
“茵陈侍者”已经真心向“牙之御座”表示服输,而自己与尉迟旌姬的战斗——
“……是啊,我的表现实在太难看了。”
女骑士慢慢垂下了眼帘。“说不定那条黑龙,就是上天对我迟来的惩罚……即使没有人为小珮的事责备过我,我也必须偿还自己的罪孽……”她的眼神有一瞬间又变得狂乱起来,但被很好地抑制住了,“那么就按照约定,先与海牙停战吧。但‘钢铁神宫’那里要怎么向大团长报告?”
律司像等了这个问题很久似的,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就说——九龙骑士团将与海牙骑士团暂时结盟,合力对‘钢铁神宫’展开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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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放学后我们去jusco附近新开的咖啡店吃点心好不好?那家的大理石蛋糕超美味的!”
“店名是叫‘露比’吗?我去过,他们的甜甜圈也很棒耶!”
“那就非去不可啦!哎呀,今天好像没带多少零花钱……”
体育课上,女孩子们一面嬉笑一面慢跑,跑在她们身边的婉君却无心加入这种普通初中生的正常交流,脑内只有最近几次“宫”内会议的场景在不断循环重播。
只要严守秘密,钢铁神宫私藏“神器”一事就不会暴露……再继续维持神器运作的话,雪柔的生命会有危险……现在的海牙学院里有一头无比危险的神话兽,绝不可以轻易接近……
虽然拥有不俗的异能,但婉君在思维上终究还是个13岁少女,无法将目前的形势一眼看全,只能像解应用题一样步步小心地推导。
首先,既然大家都被叮嘱了“不要接近海牙”,自己悄悄前往的话,就有很大的几率不被发现。如今二位宫主的jing力又基本被神器与黑龙对半分走,恐怕也不会太留意部下的个人行动;其次据自己所知,海牙和另一支“骑士团”都在焦急地寻找神器的下落,一旦有了明确目标,必定会尽全力来夺,神器物归原主后,雪柔就能……
概括地说就是:现在正是将“得墨忒尔”从神器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大好时机,而这个任务的执行者已经选定,只差一个将目标所在地告知执行者的人。能拯救那个温柔善良、却连出声哭泣都已无法做到的女xing的,就只有自己了。
“……果然,我还是得去。”
聊得起劲的女生们听到这句话,只当婉君也要加入她们的行列,马上热情地表示“那放学后一起走吧”。“不,我说的不是咖啡店啦~”红发少女边摆手边展露天真的笑容,而在背过身去的一瞬,“赫斯提娅”的表情就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这次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海牙的主事者听到自己的声音,即使会让那位友好的见习骑士彻底变成敌人——婉君将视线投向遥远的某处,悲伤地喃喃着:
“对不起,虞菲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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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会长受伤了,今天的气氛才那么不对劲?
自银弦入主学生会以来,成员们第一回有了这种体验——平ri总是不离会长身边的佳丽,这次却一有可能就避得远远的;不管是谁和银弦交谈,魅堂的目光都会马上像飞刀一般跟过来。尽管还未影响ri常工作,但学生会室已经让人如坐针毡,直到放学铃声传遍校园,会员们才松了一口气。
“——魅堂大人,尉迟旌姬来迎接您了。”
随从少女彬彬有礼的声音适时地在外面响起。一些盼望旌姬能够调节气氛的人顿时眼睛一亮,谁知“牙之御座”仿佛不想让她暴露在任何人视野中,立刻上前侧身滑出门去,将银弦和一众失望的会员隔在门板另一端。旌姬小跑几步跟上主人,忐忑地轻声问:
“魅堂大人,现在的学生会……还能正常运转吗?”
“无妨,毕竟大部分成员都是普通学生,而且我和那家伙的关系恶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金眼少年步履沉重地走下楼梯,话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恨。“不管是蓄意还是巧合,它既然采用了‘左银弦’这个身份,陛下就会被宇文家和左家的关系绊住手脚,无法对其进行制裁……”他用力捶了一下栏杆,“但我不受这些限制,如果那恶龙胆敢再做出什么,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为什么……你会如此憎恶他?
经历了最近的一系列事件后,旌姬可以肯定,魅堂对银弦的异常反感,并非在“本来关系就不好”基础上的进一步恶化,而是源于某个双方都刻意隐瞒的重大秘密。这时二人走出楼外,魅堂忽然停住脚步,温和地对随从少女道:
“另外不用害怕,我不会让尼特霍格再伤害你的。只要你感觉受到了威胁,随时可以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