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把卖身契放进了袖子里,朝李氏喝道:“大伯娘,您还是停停手吧!打算当街打死香缕不成?她好歹是您的亲闺女,您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李氏高举上手,一脸悲痛地拍着大腿,骂香缕:“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就不该把你生出来,有个屁用呀!丢了你亲生的爹娘不管,去伺候香草那死丫头,你真是疯了吗?我宁可现成打死你,也不愿意你给我丢这样的脸!”
曹东上前一步,用肥滚滚的身子当着李氏,双眼冒火星地瞪着她说道:“你再敢动手试试,你要不是香缕的娘,我早丢你到那粪坑里去了!”
“呸,小野物,你在这儿冲啥英雄呀?香缕死活你管不着,她是我生养的,你想娶她门儿没有!自家娘从前还是姐儿,谁晓得你是哪个野男人的种?”曹东气得一拳挥了过去,揍翻了李氏,李氏哎哟地痛叫了一声,捧着脸哇哇大哭了起来。她顺势倒在地上,左右翻滚,鬼哭狼嚎地嚷开了。
香缕无奈地看了一眼李氏,对曹东说道:“曹东哥,对不住了,我这娘嘴就是这么烦人。求求你,手下留情吧!”曹东甩了甩手,回头冲香缕温柔的一笑说:“你说了算!”
趁着李氏在地上打滚撒泼,香草问香缕:“你真打算到我这儿来?”香缕点点头道:“堂姐,你就收留我吧!我要回去了,只怕我娘还会再卖了我给别人。卖身契的银子本来就是堂姐夫出的,你就只当卖了我,行吗?好歹给我一条活路,我可不想再去伺候啥老头子,啥县大老爷了!”
香草思量了片刻后,点头道:“那行,我可以收留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把话跟你娘说清楚了,省得往后又来找麻烦。”
香缕瞟了一眼曹东,轻声问道:“曹东哥,你刚才说肯娶我,是真的吗?”曹东不大吃一惊,瞬间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了。身后的汪嫂子忙轻轻地踹了他一脚道:“笨死了,问你话呢,你咋还傻了?”。
曹东这才反应过来,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是,我刚才……刚才我说的那啥……我愿意娶你……对,愿意!”
香缕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问香草:“堂姐,能不能求你做个主儿,许了我给曹东,往后我也算定下亲的人了。”
“真……真真真的?”曹东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喜地看着香缕,高兴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贾老四在后面怪叫了一声道:“香缕,我也还没成亲呢!”曹东瞪了他一眼,笑道:“一边去!想挨我拳头是不是?”
李氏听见这话,忽然不哭闹了,直挺挺地坐起来,指着香缕骂道:“你真要把你娘气死才甘心吗?你敢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往后就莫再想我和你爹认你!”
香缕难过道:“认了我又咋样呢?您只把我当个赔钱货使。既然是这样,我倒不如给自己点痛快,索性找个喜欢我的人嫁了,也好过您再把我卖了!”她转头对香草说道:“堂姐,行吗?”香草点点头道:“这有啥不行呢?我向来都主张婚姻自由嘛!这样,曹东,你要不要再问问你娘?”曹东摇头道:“我娘都听我的,这事我自己能做主!”
“够爷们!”香草笑对汪嫂子身边的贾老四说道,“学着点!想娶媳妇就得像这样才行,保准你一转眼就找到个好媳妇!”围观的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氏嗖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浑身颤抖地要向香缕冲过来,曹东一把撩开了她,跟撩个小鸡仔似的,喝道:“看在你是我丈母娘的份上,我下手已经够轻了!嘴里再没毛长毛地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了!”
李氏巍颤颤地起身指着香缕道:“你非把我气死不成?你要敢嫁给曹东,我这就死给你看!”她说完往客栈门口冲去找她那条腰带子,可那腰带早就给亭荷解了下来。亭荷甩了甩腰带,对她笑笑说道:“大娘,我看您还是回家歇着吧!好好地备一备嫁妆,体面地把闺女嫁了吧!”
“我跟你拼了!”李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发怒的野猪似的朝亭荷腰间撞去。亭荷到底给吓了一跳,急忙抽身往后退,眼看着要撞上来了,许进忽然冲了过来,两手拽着李氏的肩头将她摔翻在地,怒喝道:“咋的?还当真收拾不了你了?大不了我收拾了你,陪你儿子一块蹲牢笼子咋样?”他说完把李氏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客栈门,然后放在了旁边街沿上。
李氏斜靠在木柱上,两眼翻白晕了过去。香缕惊叫了一声,连忙奔了过去,扶起李氏喊道:“娘,您没事吧?”话音刚落,李氏忽然圆瞪了两只眼睛,双手抓了香缕的脑袋往木柱上撞去!香缕本能地拿手挡了一下,却还是给撞了个头晕眼花!李氏一边厮打香缕一边骂道:“我能生下你,就能掐死你!横竖不中用了,我索性打死你算了!”
曹东这回真生气了,上前提着李氏的衣领拽开了,往旁边水沟里扔了过去。李氏掉进了水沟里,浑身恶臭,好不狼狈。一番折腾后,李氏早已是全身疲惫,精疲力尽了。她爬在地上张了张嘴,哭没哭出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这回是真的晕了。
香缕忙对香草说道:“堂姐,劳烦你派个人,替我把娘送回去吧。”
香草笑道:“也不必我派伙计了,直接叫曹东送了回去吧,横竖迟早都要上门拜见丈母娘的。”曹东点头笑道:“这主意不错,交给我吧,我保准亲自送回去。”
香草又对香缕说道:“刚才你说要留下伺候我,我看也不必了。卖身契我照旧还给你,你和曹东好好过日子吧!”她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卖身契,撕碎了丢在水沟里。
香缕起身谢道:“白白受了你们恩惠,我心里实在不安。我也没旁的人可以央挽了,你就留我在你身边,好赖粗使着,只当我还有门亲戚可走动的,也算是还了我那赎身的银子,行不?”
香草没想到香缕在县衙里待了这么小半年,语气神态倒也稳重老练的许多,竟不像是个十六岁未到的少女。她心里略感惋惜,便点头道:“你还拿我当个姐姐,我就得收着你不是?那就算我雇你的,每月照旧给你工钱,你也不必推辞了,往后和曹东过日子,不也要银子过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