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有所不知,这些马并不是罗家所有,它们全部来自一个南洋海商。此人姓洪名涛,据说是极南澳洲人士。臣让人仔细查过,这个极南澳洲确有其地,只是远在万里之外。此人祖籍是生活在析津府一代的汉人,自唐为了逃避战乱远赴海外定居,但一直心怀故土。据说他的航海术极其高明,驾船出海如履平地,那些大食马就是他远赴大食国换回来的,并在南宁军自筹了一座马场,专门为大宋养马。所需费用无需朝廷给付,只需用当地铁矿石去与大食人交换即可。”郑清之还是没正面回答宋理宗的问题,而是絮絮叨叨的把洪涛的来历诉说了一遍,言辞之中赞美之言甚多。
“马场之事吾也记得……”宋理宗更糊涂了,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郑清之。
“前几个月,罗家向臣提起过一件事,说广州有一行作的海商听闻朝廷要和蒙古人作战,就凑集了十条海船,几万石大米,要从长江逆流而上,为前线将士运送粮草。此事我批了,官家可知这个行作的头领就是之前献马的洪涛!据说此人手下有坚船,专门护送大宋海商去大食国交易,并不收取暴利。南番诸国都对他的船退避三舍,大食国曾经用几十艘战舰讨伐过他,被他全部剿灭。微臣在想,如果招此人为援,由其驾驶海船为京湖等地往来运送粮草,必将省去很多民夫。朝廷可以把更多精力用在四川,那里江水湍急,恐船只无法上溯。”看到皇帝也有点听急了,郑清之才用最简短的话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
其实在上次罗有德来的时候,他还没把海峡公司这支船队当回事儿,有商人愿意主动为朝廷分忧,是好事儿,而且还不用朝廷操心费力,人家把白花花的大米直接拉到眼前了,干嘛不要呢。就算这些商人只是想图个好名声,也应该鼓励嘛。但是随着战局的不利,郑清之突然意识到这支船队有可能派上大用场。他应该是南宋朝廷里对海峡公司、或者说对洪涛了解最多的人,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过此人,只是当初不知道洪涛的底细而已。
假如有一支战斗力强大的水师船队能逆流而上,不光可以替代很多陆路运输,还能对蒙古军队造成实质上的威胁。至于说洪涛这支船队是否具备如此强大的武力,郑清之只是半信半疑,但聊胜于无嘛。即便它们被蒙古军队打败了,对朝廷也没任何损失,大不了褒奖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德源所言之人,臣也略有所耳闻。据说此人裹挟疍家海匪,在南洋自立为王,骚扰过往客商、霸占港口和航线,不乏海商告到州府。只可惜此人行事极其隐蔽,从不轻易登岸,又不是我宋人,所以广州、泉州等地的州府也无可奈何。”郑清之的话音刚落,还没等皇帝表态,旁边的椅子上又站起一个留着短胡子的人,冲理宗皇帝拱了拱手,就开始反驳郑清之的话。
此人叫乔行简,官职就是郑清之之前做过的右丞相。端平入洛虽然惨败,但郑清之这个主战派非但没责任,反倒升任了左丞相,这玩意哪儿说理去。
乔行简一直和郑清之不太合拍,他是主和派,也没郑清之这么急于建功立业,在很多问题上郑清之说左,他就说右。其实这种情况在历朝历代都有,皇帝一般是不会允许朝堂上的大臣都和和气气,大家都把心思拧成一股绳,那皇帝的权利就弱了。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最先考虑的不是国家、民族,也不是对错,而是他屁股底下的座位能坐多久。故意在朝臣之中形成两派、三派,就是皇帝的御下之道。你们不天天打架,都合起火来对付皇帝,那皇帝多难受啊,所以就算没矛盾,他也得给你制造出来点矛盾。
“此乃一面之词,如像寿朋所言,此人乃海盗,为何要为朝廷养马、为朝廷筹粮筹船?几万石大米,全是此人从南番诸国用真金白银换来的。我已经问过崖州一州三军的主官,自此人出现之后,不到两年,崖州附近海域包括广州港,海盗几乎绝迹,如果我大宋边民都能如此当盗匪,那岂不是我朝之幸事?至于寿朋所言蒲家人之事,我这里有州府的呈牒,确实有一些蒲家人出海之后不再回返。但他们询问过市舶司海巡营和当地海商,得到的消息并不是被海盗所害,而是大食人在南番海路上发生了内讧,被东爪哇国兵将所杀,与这个洪涛没有关系。市舶司这里还有一份牒案,近三年以来,广州和泉州港的朝廷抽税上涨了三成,而这三成里基本都是海峡公司上缴的。每年由他们从大食国运回来的货物不计其数,比蒲家人多出很多倍,且价格低廉了很多。这些可都是我大宋海商,洪涛此人并不参加贩货,甚至船不入港,官家请看……”郑清之自己也清楚在朝中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既然他想说,那就提前准备得无比周密,面对乔行简的责问,他是有备而来。而乔行简之前并不知今天他要说什么,拿不出更多证据,只能眼看着郑清之把一堆文牒交给了理宗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