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实在是很惹眼，干净漂亮，谁都忍不住会多看一眼。巫小婵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忘真的像罗所说是力庭的间谍的话，他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力在这儿见面吗？而如果不是……

“忘，你真的不改变主意吗？”在东阁里，被称作“力庭之主”力的男人这样问他，“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疼惜你，这样一次次劝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忘依然笑得张扬而明亮，闭眼像是要呼吸整个清晨：“力，你处处留情，却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我母亲是这样，很多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力显得有点儿失落：“我知道你一直怨我。”

“我是怨你，不止是我，还有你很多很多个不该出生的儿子。只不过我跟他们不同的是，我对你有价值。我母亲是个可怜的下民，十九年前，她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夺走却无能为力，因为这个人是她孩子的父亲。而她的丈夫嗜赌成性，她也无能为力。不过，在东城陪她的那段日子，我仍然是幸福的，比在力庭幸福，比做一个杀手幸福。罗庭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母亲，有我的爱人，我喜欢这个地方。”

“时安忘，你以为你真的能摆脱‘尤’这个身份吗？”力紧紧地攥起拳头，“你觉得你真的能一辈子抓住那个女人的心吗？你可别忘，她是罗庭之主，她跟我是一样的人。”“不，她跟你不一样，我是知道的。”忘似乎回忆起一些美好的事情，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她说过我的眼睛是她见过的最清澈干净的，她会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你和那个女人有怎样的纠葛，但我的计划是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改变的，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安忘。”“我知道，我在你眼里。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累赘。”忘说，“我不会再做回‘尤’，你大可以放心。不过，就像当年一样。没有一个出色的杀手你不可能吞并韩庭，现在——你想吞并罗庭，根本就是异想天开。杏花酒很好喝，留给你。”

忘起身离开，巫小婵便也站起来。嘴里有些苦涩。她抬步想走，就在这时，竟听到力轻轻自语一句：“如果我说……我有罗庭的机关图呢？”巫小婵心里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下来。

周围的景物一瞬崩塌，在深沉浓稠的黑暗里，罩着黑袍的小人静静地站在唯一的光中。巫小婵舔舔干涩的嘴唇，说：“原来这就是另一半儿的故事。”小人儿仍旧一动不动。巫小婵可以想见后面发生的事，力会肆无忌惮地嘲笑忘的自信，嘲笑他的所谓“真情”。什么“追魂碗”、什么鸳鸯木，都是假的！罗庭里的确有力庭的间谍。然而这个人却不是忘——忘的存在对力庭来说始终是个威胁，即使他承诺自己不会再做回尤，力仍然不可能放任他留在罗身边。而力做得最狠的，不过是让忘死在罗的手下。

猜忌是最大的敌人。

“原来，你只是想我这样做吗？”巫小婵轻轻地说。小人儿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此时也只是抬起黑袍的袖子来，似乎是在指巫小婵身后。她慢慢转过身，于是就在明亮的光华里看到满身伤痕的、将来的杀手之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