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万余汉军正向东慢慢开进。
五十多里的急行军下来,汉军将士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行军队列也拉开了,体力好身体健壮的将士已经跑到了十几里外,可体力差身体瘦弱的将士却还远远地落在后面,梅鋗催马行走在行军队列的中间,脸上尽是焦虑。
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今天之前,梅鋗对所谓的强行军还缺乏认识,因为以前从未经历过。
可是今天,梅鋗却有了极其深刻的认知,强行军还真是残酷到让人无法想象啊!
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汉军跟楚军在体力上的巨大差距,楚军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整过了,可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是让汉军难以企及,从天亮时分到现在,汉军才跑了五十多里,可楚军却很可能已经跑到百里外的棘蒲了!
梅鋗看到了楚军让人瞠目结舌的强行军能力,却不知道楚军是怎么熬过来的,自从野马原死里逃生以来,楚军就不断在逃亡、厮杀、再逃亡、再厮杀、再逃亡……在残酷的逃亡和连续的厮杀之中,体弱者、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全都被淘汰掉了!
现在剩下的五千楚军,那可是健儿中的健儿,精锐中的精锐!
梅鋗两万汉军想跟五千楚军比拼脚力,那可真叫不自量力了,梅鋗的十几个部将还在拼命敦促各自的部曲,不过根本没用。
梅鋗也知道,麾下的将士已经尽力了,他们的确已经尽力了。
梅鋗现在最担心的是,司寇离能否守得住棘蒲?一旦司寇离守不住棘蒲,让楚军在六路大军合围之前越过了洹水,那就要多费不少手脚了,因为洹水东岸人烟稀少,烽火预警就不可能再像赵国腹地那样及时准确了。
棘蒲,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整,楚军终究缓过劲来了。
当然,仅仅半个时辰的休整,是不可能让楚军完全恢复体力的,但是至少,楚军已经有一战之力了!
“呜呜呜……”
集结的号角终究吹响。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静坐休息的楚军将士纷纷起身,怒锋营的弓箭手开始整理箭囊里的羽箭,陷阵营的辅助轻兵则忙着替重甲武卒披甲,先登营的轻兵死士最悠闲,他们仍然坐在地上,今天攻打棘蒲邑,没他们什么事。
“陷阵营,重甲左部右曲,列队集结!”
“怒锋营,各部各曲上前,检查弓箭!”
“前军左部,都给老子起来,列队了!”
此起彼伏的喝斥声中,五千楚军很快就列成了严谨的攻击阵形。
“嗷……”荆迁将头盔扣在头上,然后一声长嚎,又高高扬起了横刀。
霎那之间,五百重甲武卒便拔刀出鞘,原本搁于地上的大盾也被提了起来,荆迁再以横刀往前方一引,五百武卒便踩着整齐的步点,喊着“吼、吼、吼、吼”的口号,就像一堵冰冷厚重的铁墙,跟着荆迁,向着棘蒲邑滚滚碾压了过来。
棘蒲邑内,列队而立的汉军登时起了一阵轻微的sao动。
明显,这五百名身披铁甲、手执环刀大盾的楚兵给汉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些汉兵从未见过阵容如此整齐、yin冷、森严的重甲步兵,楚军的重甲步兵虽然只有几百人,却个个身材健壮高大,厚重的铁甲几乎包裹了全身上下,以至脸上都罩了面甲,只有眼部留下了两个黝黑的窟窿,显得格外yin森,格外狰狞!
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大魏重甲武卒才有这样的声势吧?
荆迁一夫当先,直到距离棘蒲邑不足百步之遥时,才堪堪止步。
下一刻,荆迁再次扬起横刀,又斜斜落下,然后仰天长嚎:“嗷……哈!”
在荆迁嘹亮ji昂的号子声中,五百重甲武卒同时停下脚步,然后将手中的大盾往地上重重一顿,登时便在河原上结成了前后五堵坚实的盾墙。
几乎是同时,怒锋校尉高初已经横刀出鞘,仰天长号:“怒锋营,出击!”
一声令下,怒锋营五百弓箭手便跟着高初,提弓携箭,一溜小跑,来到了陷阵武卒的盾墙后面,遂即又将箭囊里的羽箭纷纷抽出,插在了右脚边的草地上。
“准备……”高初转身面对棘邑,冷森森的横刀已经高高扬起。
五百长弓手便纷纷扬起手中长弓,又从地上拔了一枝狼牙羽箭扣于弦上,然后在一片嘎吱嘎吱声中挽开了弓弦,那一片冷森森的箭锋已经对准了前方虚空,在高初近乎残酷的锻炼以及敲打下,五百长弓手终究勉强成军。
“放箭!”高初手中横刀悠然斩落。
五百长弓手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弓弦,霎那间,五百枝狼牙箭便已经带着冷冽的尖啸掠空而起,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抛物线,最终交错成一片稠密的箭雨,向着棘蒲邑内列队而立的四千汉军兜头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