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在安郡王府前下马,正巧马尔浑带着三位同胞弟弟从对向过来,大家碰到了一起。
相互按着爵位先后见礼后,马尔浑笑眯眯地看着胤禩,“八贝勒,又来接媳妇儿?你怎么跟我父王一样惯着她?她敢不回贝勒府,本王亲自送她回去。”
马尔浑身后的僖郡王岳希,两位固山贝子袁端和吴尔占全都笑开了,袁端更是打趣马尔浑,“王兄,你亲自送回去,不晓得原委的,还以为是小丫头受了气,你过去主持公道呢?你才惯着她呢?”
胤禩不好接话,只得面向岳希,“僖郡王要随我王兄去筑堤,要辛苦一阵了。”
岳希脸色瞬时冷淡下来,“直郡王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太子都给安排周全了,他照办就是,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岳希,管好自己的嘴,少说那些没用的。”马尔浑喝住岳希,便带着大家一同入府。
进入外院,连接后院的回廊走来八福晋与郡王妃。见到胤禩,八福晋快步上来,先挨个给四位舅舅见礼。其实就在今天的朝堂上,马尔浑、岳希都在场,想着格尔芬为太子哥哥出面说话,岳希也积极支持太子哥哥。哎,他们都是太子哥哥的舅舅,赫舍里家族的势力当真是无处不在。
八福晋扭头看到胤禩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意,随即挨到胤禩身旁,眸子里闪着晶亮,嘴角含着轻盈,“还以为爷会晚些来,倒是来的挺早。”
马尔浑把弟弟们都叫来,原是要商议一些事的。胤禩心里有数,接上福晋,便告辞离开,不再叨扰。
与福晋同乘马车回贝勒府的路上,福晋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着胤禩,“爷,下个月太子殿下生辰,还有太子妃也要生产,你给拿个主意,备什么礼合适?”
坦白说,胤禩这位贝勒爷的日子过得精打细算,手头并不宽裕。东宫的阔绰不是胤禩能比的,父皇照应,赫舍里氏帮衬,各种关系网巴结,而太子哥哥明里暗里的开销,可不仅仅是赏玩珠玉书画,还包括养兵造火器。
有时候,胤禩也会纳闷,自己凭什么去贪想那份高处不胜寒的高贵。私藏官员们的*,揭别人的短,其实也会刺伤自己。这种所谓的百官称道,其实很不靠谱,随时会随风向变节。
至于太子哥哥的生辰礼物,胤禩真替自己的寒酸感到无力,
目光移向它处,不好意思迎视福晋的双眸。
“那个,太子妃的礼物你看着办。至于太子哥哥的,容我再想想。你也知道,太子哥哥的生辰是仁孝皇后的忌日,东宫从来不办生辰宴。给太子哥哥的礼物父皇也有过规定,不能玩物丧志,要督促他上进,不能忘记仁孝皇后舍命护子的恩情。”
八福晋圈住胤禩的胳膊,靠在他身侧。太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福晋只是暗叹自家爷的困窘,不过话语出口,声调还是保持轻快,尽管笑容略带苦涩,“爷不用再想,您该办差就办去,我都准备好了。两份礼物大方得体,符合皇上的要求,同时不会逾越我们的身份刻意讨好,也不会显得贝勒府小气。”
回想方才见到郡王妃,气色不错,不像是身体不适。现在听得福晋解决了送礼的问题,胤禩明白了福晋今日为何过来郡王府,这是求助舅母来了。胤禩也想挺直脖子鼓足硬气,可事实上,他确实难为。
视线滑落看到福晋故作轻松的脸容,胤禩握过福晋的手,“好,就依你。”
***
五月初三,胤礽的生辰。一早起来,用过早膳,胤礽便带着弘昰去了奉先殿后殿,祭奠仁孝皇后。随阿玛踏入殿内,庄重肃穆的氛围下,弘昰这个小调皮也抿紧小嘴,不敢言语,乖乖听从阿玛的吩咐跪下给皇祖母的牌位磕头。
父子俩出来后,胤礽牵着弘昰慢慢走着,沉默不语。
昨夜一场疾风骤雨,今日却是碧空万里,被洗刷干净的树叶绿得锃亮。弘昰仰头看向严肃的阿玛,终于憋不住了。
“阿玛,我可以说话了吗?”
见胤礽点点头,弘昰霎那打开了话匣子,“阿玛真可怜,连额涅都没有。”
见阿玛不吭气,弘昰的小短腿来回交替迈步紧跟阿玛,小手抬起弯曲手指数数,小嘴喋喋不休,“弘昱有祖母,弘晴有祖母,弘晖有祖母,哦,我也很可怜,我没有祖母呀!”
听到这,胤礽低头回给儿子一个很无奈的笑。
每年一进入五月,尤其是生辰这一天,胤礽的头顶上都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而偏偏五月又是嫤瑜的产期,胤礽的心情格外沉重。
从昨天开始,胤礽就格外关注嫤瑜的身体,就怕孩子也选在五月初三出世。在胤礽心目里,这不是个好日子,甚至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所以今天在仁孝皇后的牌位前跪下时,胤礽默默恳求母后在天有灵,保佑嫤瑜与孩子平平安安。
往年嫤瑜都会与胤礽同去祭奠仁孝皇后,今年情形特殊,嫤瑜低头抚摸圆鼓鼓的腹部,肚里的宝宝似乎在伸懒腰,小脚丫顶起了肚皮。
嫤瑜拍拍鼓起的地方,言笑晏晏,“宝贝,咱一起努力,一定平平安安的,让你阿玛放下心结,好不好?”
随即,嫤瑜起身朝谐俪园走去,多活动,到时好生产。
行进的目标很明确,点绛亭。亭子四周种有一圈石榴树,这段时间榴花盛开,枝头簇拥团团绛红,光彩夺目。不过昨晚的狂风骤雨那般凶悍,也不知可有损伤?
果然不出所料,落红满地,残枝铺陈,令人惋惜。抬头迎向枝桠,少了密集堆放的花朵,却多出隐约探头的幼果,又叫人惊喜不已。
风雨洗去令人眼花缭乱的艳红,留下坚韧的果实,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更美的收获。
入夜后,嫤瑜沉入梦乡,胤礽还是睁大双眼,等着这一天结束,乌云散去。子时过半,一日之始,胤礽呼出长长一气,卸下焦虑,轻轻挪动身体靠近嫤瑜,宽大的手掌放到嫤瑜腹部,偷笑道:“阿玛好累,困得不行,要睡了。”
刚抽出手,回身躺平,就听得嫤瑜闷哼一声。胤礽以为嫤瑜梦语,没太在意,只管闭上眼,打算好好休息。岂料嫤瑜的吃痛声越来越明显,最后竟是拉住胤礽的手,“二爷,我肚子疼,送我去产房。”
胤礽倏地跳起,披衣,喊人。真是小冤家啊,就是见不得我这个阿玛松散一会儿。
一夜到亮,天空发白,晨光穿云破雾,产房传来了响亮的啼哭声。
弘昰素来作息规律,早睡早起,阳光洒进屋里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见阿玛坐在床边正看着他。好奇怪的阿玛,不在自己屋里睡觉,跑这儿来傻乎乎冲着自己直乐。
一夜没睡的胤礽,眼底铺满血丝,可他异常兴奋,等着弘昰醒来,要与他分享好消息。
“弘昰,你不是盼着要自己的弟弟吗?额涅给你生了个小弟弟,你高兴吗?”
弘昰瞪圆双眼,一脸茫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睡觉前,他还对着额涅的西瓜圆肚肚说话呢?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弟弟就跑出来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