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定力比起老周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济公和吕洞宾的自我介绍、还有吕小小对济公的称呼，他都根本没注意到，更不要提理会其中的含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今晚的际遇给他以非常、非常深的刺激，以至于多年之后，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今天的场景。

不过，他所记住的只是：

他正在桌边看着一个太阳端着瓷酒杯、艹着筷子大吃大喝，突然之间，房间里就出现了第二个太阳……

“这位……吕、吕仙师。”

老周冲老王拼命使眼色。

“呃，先、先师？”

老王完全没有弄清状况。先师？我的修行之道不就是跟你学的吗，你还没死我哪儿来的先师？如果你说的是你自己，你的修行之道是家传的，那也该管你老爷子叫“先父”不是？

老周泄了气。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吕洞宾客气道。“都坐吧……老和尚，你动作也太快了。”

这句话点醒了老周。

“服务员，”他叫道，“赶紧上菜……先拿几瓶酒来，要最好的。”

“你们就不等老道了吗？”

话音未落，屋里就起了一阵旋风。不等门口的服务员履行自己的职责，“斗战胜佛”孙悟空就直捅捅地出现在了包房之中。

吴戈的父母同时站了起来。

“孙师傅来了？别见怪啊，不是不等你，只是季师傅有点饿，先垫点……”

吴妈妈忙不迭地解释。这位孙师傅的脾气不好，得哄着点。

不过孙悟空似乎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那么，你们二位……就是戈儿的领导了？”

他满面笑容、两眼放光地望着老周和老王问。

“呃，我们、我们……”

“领导”这两个字，老周和老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在三位大仙面前，这个词听起来是那么扎耳、那么富有讽刺意味。

孙悟空这才注意到了济公。

“咄，死和尚……你也太不象话了！”

“呃……？还很多，还很多。”

济公尴尬地解释道。

“什么很多……？领导没上桌你就先动筷子了，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让两位领导坐。”

“不不……三位大师先坐。各位先请。”

老周老王赶紧阻拦。

“这可不行。二位是领导……”

“不敢当不敢当啊。几位大师……”

“你们是主宾，自然坐上席。不要谦虚了……”

“我们是后辈……”

“我等山野之人，岂能……”

包房里充斥着令人感动的、中国社会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礼让之风。宾主之间相互谦让了半小时之久。这种优良传统的复现令包房的服务员大为受益：本来他们还担心上菜速度慢了会让客人不满意，这下子时间就充裕多了。

最后——在吕小小翻了无数次白眼之后——吴戈终于忍无可忍，果断地上前先把老周和老王按到座位上，然后招呼其他人一一坐下。当然，这样安排倒不是在他心目中老周和老王地位更为尊崇，只不过在相互推让的五位修行者中，惟有这两个人他按得动。

“啊，那……这位师傅法号、高姓大名？”

众人坐定后，老周恭敬地起身，向孙悟空问道。

“贫道孙悟空。自幼入道门修行，俗姓却是没有……”

孙悟空笑呵呵地答道。

孙悟空……？这、这就不是传奇中的人物了，这是神话里的人物好不好？

老周浑身都在哆嗦。

吴戈的父母也是第一次听到“孙师傅”的全名。不过，他们都是受过良好的唯物主义教育的，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神啊佛的。在他们看来，出家人的法号老喜欢用些什么“悟”啊、“法”啊、“明”啊什么的，出现重名实在是很正常的事儿。至于老王，他并不知道先前的“两颗太阳”就是大名鼎鼎的济公和吕洞宾，所以，听到“孙悟空”这个名号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