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棠家变之后,很是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玄异超自然事项,对泰国的降头和养小鬼也有所耳闻。
据说,想养小鬼的降头师,会先去林子里找一块适合的木头,然后用刀子削成一口小棺材,只有铅笔盒大小,外头漆成大红色,又称“棺材鬼”。
接着,就会去找要养的“小鬼”,一般是早夭的童男童女或者未破身的少男少女,有些手段阴毒的,甚至使用婴儿或者暴死的孕妇腹中的元胎,一般会在一日里的阴时掘开坟墓,让尸体坐立起来,用特制的蜡烛去炙烤尸体的下巴,然后以小棺材去盛滴下来的尸油,直到再也烤不出为止。
棺材鬼盛满尸油之后,就可以加盖念咒作法,一连七七四十九日召唤,算是把小鬼的魂魄从阴间召回,从而听命供差遣行事。
在南洋以及港台,很多人对降头施术深信不疑,有传闻很多明星的爆红,都是因为去泰国寻找降头师养小鬼施术所致,1976年香港电视台总经理英年暴毙,法医剖尸惊现无数米白色小虫,吓得当场夺门而逃,在港台被广为传成是被下了降头所致,多年之后,台湾的新闻媒体甚至专门为此做了节目;一代巨星邓丽君于泰国清迈哮喘病发而亡,死后有人爆出早在其死亡半年之前,有一位法师就曾通过观察眼睛和脖子上爆出的青筋,断言其被人下了“死降”。
2000年左右,有人在网路上发帖,描述其应同学之邀,去同学马来西亚的乡下老家度假遇到小鬼的经历,养小鬼的是这位同学年纪相隔有20年的哥哥,沉默寡言,未婚,独居一室,居处异常安静,不允许人随便进入,发帖人入睡之时,觉得有人窥视,睡梦中感觉有小孩在自己的身上蹦跳,惊醒之后发现财物被窃,屋里的地板上有一排小孩光脚留下的脚印,而同学的家里,并没有孩童……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虽然亲见者甚少,但是口口相传,降头已经成了南洋一带人人谈之色变的邪术。
盛锦如忽然提起降头和养小鬼,再结合神棍说过的鬼胎,季棠棠不觉毛骨悚然。
水流脉脉,晃晃悠悠,盛锦如的声音在空洞的水道之间幽幽荡开。
“老一辈的话本里,很多成精变人的故事,什么一块木头疙瘩成了精,一只狐狸活的久了修成了人,都是胡诌骗小孩儿的,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叫人?得有肉胎,得有精气神,咱们把那叫魂魄。木头疙瘩就算吸了灵气,没有肉胎,也成不了人,像你前几天那样,懵懵懂懂失了魂,也不能算个正常人。”
“咱们盛家的铃,能够感应阴气,化解怨气,算是罕见的灵体。但是一分二用,铃铛既能护主化解怨气,也能杀人贮积怨灵,秦家就利用这一点,设计让它不断的收集和贮存怨气,老话说,人活一口气,这怨气贮存的够强够久,开了灵眼,成了人魂,这铃铛也就活了。”
“小夏喜欢读书吗,《西游记》里变成孙猴子的那块石头,吸纳天地灵气,蹦出个石猴来——那是秉受正气,万万年山川日月精华滋养,怨气不一样,怨气本身就是人的气,带着极强的邪念,遇到灵体,一拍即合,几年时间就能成了气候。”
“铃铛活了,事才成了一半,这跟泰国人养小鬼不同,人家的小鬼,原本是人,你的铃铛,只是块生铁。要它像人一样听你的差遣给你跑腿,还得给它转个人胎,寻找合适的母体,十月怀胎,以怨气养胎,这个过程,就叫炼鬼铃。”
季棠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了一句:“谁……谁生?”
盛锦如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有比盛家的女人更合适的吗?”
“掌铃的女人跟铃铛之间有天生的感应,以她们做母体,培植其中的鬼胎才能不断吸纳母体的怨气。小夏,你虽然没生过孩子,总见过十月怀胎的女人,都说母亲吃的好,胎儿才发育的好,怀孕的女人补养是最足的。同样道理,炼鬼铃的盛家女人必须每时每刻都充满着怨气,这鬼铃才炼的好。”
“一个幸福平和的女人是生不出怨气冲天的鬼胎来的,为了确保炼鬼铃的效果达到最好,秦家人必然设计让这个女人痛苦无比,让她不断的失去至亲、至爱、感觉天道不公、世事都与自己作对,当一个人充满了仇恨以至于要对抗全世界的时候,也就是她最适合去炼鬼铃的时候。”
“但是鬼胎入体,只是第一步。整个怀胎的过程当中,为了让母体不始终充盈怨气,秦家会不断地重复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折磨。”
季棠棠不说话了。
盛锦如的声音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炼鬼铃的故事,她或许给许许多多的盛家年轻女人讲过许许多多次,平淡至再没有感情的起伏,但是季棠棠不一样,任何一句话,她都是要放在自己身上去想的,每想多一步,她都有一股要窒息般的痉挛。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一想到那样冰凉的不规则的东西被塞进去,异形一样吸纳母体的鲜血和怨气,最后居然成为一个有手有脚有眼睛的、嗷嗷啼哭的婴孩,她就不寒而栗。
盛锦如所讲的不难理解,盛家的女人类似于实验室里的培养皿,一个有毒的培养皿必然可以造就出更毒的生物来,据说动物被杀之前,由于极度的惊恐,身体中的生化作用产生变化,全身会释放出毒素,这种毒素存在于血液和组织之间,会使食肉者罹患各种疾病的比率增高,由此类推,不难想象那个自始自终生活在极大痛苦和崩溃中的盛家女人,身体会是怎样的非人状态。
“没有人会比怀鬼胎的盛家女人的怨气更高,出于盛家女人和铃之间天生的感应,这种怨气强烈到可以融化鬼铃,鬼铃融入骨血,自成元胎。这种内外相煎熬的痛苦会把母体吸干,折磨到不成人样。我没有见过被炼鬼铃的女人,但是听说最后剩下的,是一张干瘪的人皮,包着松松的骨髓被吸干的骨头……”
季棠棠再也忍不住,扶着筏子的边缘呕吐起来,那个双头女人瑟缩了一下,停止了撑篙的动作,盛锦如叹了口气,伸手慢慢帮季棠棠拍背。
季棠棠吐了很久,吐到后来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但是想呕吐的恶心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她虚脱一样坐在筏子的边缘处发呆,盛锦如从怀里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擦拭嘴角。
季棠棠恍恍惚惚的,说了一句:“秦家人这么灭绝人性,不怕报应吗,他们这么做,图什么呢?”
“图什么?”盛锦如冷笑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似乎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可笑的问题。
“这世上,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人作奸犯科,图什么?无非为了满足自己各种各样循正常手段无法达成的*,为钱、为情、为色、为权势,炼成的鬼铃是人而非人,它原本就是由无数邪恶的怨气凝成,没有是非好恶,只懂跟着主人的意思走,你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它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强大能量,是你可以伸到千里之外的手、探到千里之外的眼,它会帮你除掉对手和敌人而毫无蛛丝马迹,它会探听到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完成普通人完不成的任务。不管你在商还是从政,都如有神助。有些人为了几万块钱就可以铤而走险杀人越货,鬼铃带来的收益,何止是千倍百倍,下一次狠心一劳永逸福泽百年,你要是秦家人,你怎么选?”
季棠棠无言以对。
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且不说鬼胎杀人于无形这种太过玄虚的事儿,单纯就拿金钱收益来讲,如果鬼胎能够探听秘密,那么金融资本市场的一切走势都尽在掌握之中,岂不是买什么赚什么?秦守业是当官儿的,他可以探听政敌的种种掣肘,落井下石扫平障碍,可以投上司所好,平步青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谁不顺眼就让谁死……
这是什么感觉?做皇帝的感觉吧。
想获得这一切,他们要付出的,仅仅是残忍的对付她而已——不知道在做这些的时候,他们可曾有过丝毫的内疚和怯懦。
但是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么,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炼鬼铃,所能付出的无非是良心和人性,得到的却无法计数,这样一想,秦家的种种疯狂,似乎就有了再合情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盛锦如轻轻覆住了季棠棠的手背:“小夏,外婆希望你留下来,只有八万大山才是铁板一块,秦家无从着手,外头太危险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你好端端的回来,外婆也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活着,秦家这群恶狼,居然还没把你撕扯成碎片,也是你的造化。”
季棠棠咬了咬嘴唇:“也未必待在外面有一定危险啊,不是说只有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对秦家有用吗?如果我……结婚了,生了孩子,秦家就不会再盯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