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容淡淡的收回目光没说话。大夫人没挤到桂姨娘身边,就殷切的拉了萧敬娴的手,伤心的流着泪对她好一顿安慰:“我苦命的儿,你也别太伤心,桂姨娘吉人天相,断不会有事。”
然后又骂那做厌胜之术的人:“真是杀千刀都不解恨,也不知道我侯府怎么得罪了她,净做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要冤枉人。若真让我查了出来,看我不着人剥了她的皮。”
骂着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的往萧婉容身上瞟。
心里又痛又乱的萧敬娴见了大夫人这样,更是嘤嘤的哭得凄惨。想着桂姨娘早前和她说的‘五姑娘不甘心,这是要她的命’,心里就更认定了是萧婉容使坏,哭到最后,竟一下扑进了大夫人怀里,凄凄惨惨的求道:“母亲,姨娘实在冤枉,你得为她做主啊。”
大夫人就抱了萧敬娴在一旁仔细安慰,更是赌咒发誓的向她保证:“你放心,这事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个交代。
若真有人手段高明没让我查出来,我也一定不会苛待了桂姨娘。你瞧她为着这事都委屈得想寻死了,我便再铁石心肠也不忍罚她。”
厌胜之术虽然让人恶心,可毕竟不是一闹出来就要牵连全族的巫蛊,桂姨娘都这样了,侯爷断然不会再说打杀的话。既然这样,她何不紧着和萧敬娴示好,以便稳稳的将她收为己用。
萧敬娴果然动容,一口一个母亲,叫得无限感激。
萧婉容在一旁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忙着救命,大夫人却忙着栽赃。这做贼的比拿贼的都理直气壮。
大夫人也实在高明,她自己做下的好事,能让别人查了出来?说什么若是旁人手段高明没让她查出来,这便是没查出来也要将罪名安在萧婉容身上了。
好一副歹毒心肠。
大夫来得很快,因着情况特殊,刘大夫是直接骑着马进来的。
他一进来,都顾不上和侯爷、大夫人见礼,直接就奔道桂姨娘面前替她查看伤势。
又是把脉,又是看伤口,又是翻眼睑看舌头的折腾了半晌,最后却依旧摇了摇头:“再下无能,只怕就算救回了桂姨娘的命,她也只能瘫在床上,在很少的时间能清醒了。侯爷人脉甚广,不如另请高明。”
萧婉容脸色一白,萧敬娴更是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大夫人叹了口气,赶忙将萧敬娴交给刘妈妈,然后小心翼翼的去问脸色铁青的侯爷:“不如拿了帖子去请张医正,他一定会有法子。”
桂姨娘早就又晕了过去,她当时存着必死的心,是拿天灵盖去撞的柱子。萧婉容拉住她的衣角带了一下,力道缓了些这才没撞得脑浆迸裂。
侯爷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听见大夫人问,猛地扭头去瞪她,好半晌才道:“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家里是怎样逼了她,才让她宁愿去死?找太医院的人,你是嫌陛下还不知道我治家无方?”
说到后头,侯爷的声音突然拔高,看向大夫人的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那双眼睛不但狠,而且明,好像能洞穿人灵魂一般,只看得大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她心里发抖,再看满屋子的血水,以及散落在边上的胎盘、菟丝草,突然就觉得阴森害怕起来。愣在那里都出了神。
谁都不说话,萧婉容只得叹了口气朝刘大夫道:“家丑不可外扬,刘大夫是咱家惯用的老人了,大家只信得过你。还请你快些施救,别平白耽误了一条人命。”
侯爷放开了桂姨娘的手,回身坐到红木雕花直背交椅上想着心事,一忽儿看看菟丝草,一忽儿又看看地上的胎盘,目光最后定格在大夫人随意丢弃在黑漆螺钿小条几上的白绸。
过了好半晌,他才吃力的将那似有千金重的白绸捡起来,一字一句的念着上面的话:萧元逊,元帝四十八年七月十八日酉时三刻七分,妻离子散,胜败名列,死无全尸。
他越读越慢,越读越慢,到最后竟然读着就流下了泪来。
然后他突然猛的拍了桌子,朝着刘大夫就下令:“治,给我好好的治,便是暂时醒不了也拿药给我保着,便是不能时常清醒,也总有醒来的一刻,我倒要……”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不说了,只抓紧手里的白绸,又连适才对萧婉容诅咒的那块白绸也一并抓了,而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原本挺拔的脊背如今微微弯曲,许是真的伤了心,此时背影带了说不出来的伶仃瘦弱,让萧婉容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行。
萧婉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眼泪也是忍不住的要往下流,早知道这样,她宁愿受着桂姨娘和大夫人联手的缠磨,也不使计让大夫人朝桂姨娘下这样的狠手。
她心痛得不行,大夫人眼中却划过了幽光,侯爷摆明了是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事她总不能自己去背。
大夫人从侯爷身上收回目光,又拿眼神去看萧婉容,眸中精光一划,好像就得了万无一失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