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顾泽城将所有的人都赶出了病房,独自一个站在窗前,任由窗外的冷风,不断地吹打在他的脸上。
眼前,是一片漆黑,而心里的黑暗,远比眼前的更甚。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那些跟苏沫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快乐的,痛苦的,只要是和苏沫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最留恋最不能抹去的记忆。
只是,苏沫对他,真的已经彻底的心如死灰了吧,不爱亦不恨,这是多么绝然又绝情的态度,比拿起刀将他生生凌迟,片片削碎,更来的痛苦。
所以,为了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的关系,即使是自己的亲外公,苏沫也可以选择不认。
呵~
是啊,结束了,苏沫和他,不管是不是还有他们的孩子存在,都彻底结束了。
既然痛苦不再会有边际,那就放手吧,解脱吧,再不要将这份痛苦,继续下去。
病房外,不仅是容蓉和陈婶还有唐成守在门外,就连顾老爷子和顾重川,也守在门外。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病房里的动静,生怕顾泽城在里面会出任何一点点事情。
就在大家都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走廊的那一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大家的视线里。
“少夫人......”
“小沫......”
苏沫平静地走到大家面前,视线最后落在陈婶的身上,淡淡扯了扯唇角,苏沫对陈婶露出一个笑弧,“陈婶。”
看着消失了三年多的苏沫,陈婶忍不住就泪水满面,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答应着苏沫。
“顾泽城呢?”
“他在病房里。”容蓉回答道,她是真的没有料到,苏沫最终还是来了。
苏沫淡淡地扬着唇角,点头,然后转身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拧开了门。
“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门才一打开,顾泽城淡漠的声音便传来,带着深深地压抑的痛苦。
苏沫看着站在窗前的顾泽城,不过十多天的时间,他又瘦了,身影愈发的孤冷寂寥,仿佛不管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再靠近他。
轻吁一口气,苏沫没有理会顾泽城,劲直进了病房,将房门关上。
“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苏沫仍旧没有理会顾泽城,而是朝他身边走去,脚下了步子,坚定无疑。
听着那越靠越近的脚步声,顾泽城倏地回头,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还是精准地判断出来了正在朝他靠近的人是谁。
心中的喜悦,刹那间涌起,无法控制跟掩饰。
“沫儿......”
顾泽城转身,伸手大步朝前想要去抓住苏沫,可是才迈出两步,膝盖骨就撞到了茶几的尖角上,发出“砰”的一声,可是顾泽城却完全不觉得痛,俯身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茶几,继续大步朝苏沫的方向迈去。
“沫儿......”
苏沫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样急切而慌乱地朝自己大步而来的顾泽城,只是一秒,泪水便倾盆而出。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是,在真正见到和往日有着天壤之别的顾泽城的这一刻,苏沫才知道,她所有的准备与冷静,都是徒劳。
“沫儿......”
即使看不见,顾泽城也能精准地判断出苏沫的位置,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扣住。
“沫儿,你终于愿意来了吗?”顾泽城干裂的双唇,帖在苏沫的发顶,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苏沫抬手,想要一把推开顾泽城,可是,却还是努力忍住了,双手紧紧地抓住顾泽城的衣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沫儿,那是我的儿子,对不对?”顾泽城的手臂,越收越紧,“那是我们的儿子,对不对?”
苏沫闭上双眼,她知道,这种时候,她不能再刺激顾泽城,“是,小溯是你的儿子。”
听着苏沫那么肯定的回答,顾泽城终于笑了,那么开怀那么满足的笑容,伴随着满面的泪水,幸福的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对不起......”
“顾泽城,如果,你想小溯和我这一辈子能活的心安,那就接受手术吧。”
顾泽城笑着,像孩子一样无比期盼地问,“你会等我出来的,对吗?”
苏沫点头,如果,她是他躺在手术台上坚持下去的理由,她愿意再等这一次。
因为,她不想看到顾泽城死,更加不想看到顾泽城如今的这个样子。
这不是顾泽城,不是的。
“是,我会等你出来。”
“好,我接受手术,只要有你在,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苏沫点头,“我会等你出来,一定会的。”
..........
很快,手术就准备好了,直到顾泽城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他还紧紧地握着苏沫的手不愿意松开。
“顾泽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一定会在手术室外等你出来的。”
再次听到苏沫肯定的话,顾泽城终于安心了,淡淡点头,然后松开了苏沫的手,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所有的人目送顾泽城被推进手术室,直到手术室的门被缓缓关上,才收回了目光。
“小沫,谢谢你!”顾重川看向苏沫,眼里,带着无限的感激,还有深浓的愧疚,因为他太清楚了,他们父子三人给苏沫带来的,是怎么样一种无法弥补的伤害与痛苦。
只可是,一切不能重来,他们一家对苏沫对整个苏家的亏欠,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小沫,听外公一句话,离开慕容谦,回来吧!”顾老爷子同样满怀愧疚地看着苏沫,老泪纵横。
即使顾泽城不是他的亲孙子,但是,三十多年了,顾泽城由顾老爷子一手培养,把顾泽城这个孙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又怎么可能因为仅是没有了血缘关系,顾老爷子就不心疼顾泽城了。
他的心里,永远不会改变顾泽城就是他的孙子的想法,即使顾老爷子也认定了苏沫就是她的外孙女。
苏沫收回仍旧看着手术室门口的视线,缓缓看向顾老爷子和顾重川,看着这两张自私又自利的脸,淡淡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向手术室的另一头。
季易轩看着转身离开的苏沫,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个并肩走着,一路无语,直到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两个人才都停下了脚步,坐到了靠墙的椅子里。
苏沫侧头,看着窗外就要降临的黑幕,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与复杂,是这三年多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沉闷与复杂。
从倒在血泊里看着顾泽城抱着容蓉扬长而去的那一刻,苏沫就在心里告诉自己,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她都不要再和顾泽城见面,更不要再和顾泽城有任何一点点的瓜葛。
可是,此刻,她竟然抛下了她的丈夫,来到这儿陪着顾泽城。
一旁的季易轩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想点燃的时候,苏沫却倏地侧头看着他,“轩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季易轩笑了,拿掉薄唇间还未点燃的香烟,夹在修长白皙的指尖,“早就学会了,只是从来不在你面前抽而已。”
苏沫也笑了,“那你会在谁面前抽?”
季易轩垂下疲惫的双眸,不看苏沫,轻吁了口气道,“心里很烦的时候,就会抽两根。”
苏沫看着季易轩,其实她明白的,顾泽城现在躺在手术台上,而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一半的可能,几个小时后,季易轩会永远的失去顾泽城这个从小到大的挚友。
伸手,苏沫拿过了季易轩握在手心里的银质金属打火机,又拿过了季易轩夹在指尖的香烟,在季易轩有些诧异地目光下,苏沫把烟蒂放进了嘴里,然后“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点燃了唇间的香烟。
“咳” “咳”......
不过才吸了一口,苏沫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季易轩二话不说一把将苏沫指尖才吸了一口的香烟抢了过来,轻拍着苏沫的后背,责备道,“你干嘛,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吗?”
苏沫俯着身子一直在咳,直到咳的面红耳赤伤口都被扯痛了也没有缓解过来。
季易轩扫了一下走廊里,注意到不远处摆放着的饮水机,赶紧跑过去拿一次性杯子给苏沫倒了杯温开水。
苏沫接过,喝了两口温开水才停止了咳嗽。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季易轩看着苏沫,不管是眼里还是语气里,都还带着浓浓的责备。
苏沫看着季易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如果一支烟真的能够排解内心所有的烦闷的话,她当然愿意试试。
“为什么又愿意来了?”知道苏沫不可能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所以季易轩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知道,顾泽城也很无辜。”苏沫扬了扬唇角,“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主导的,更不是他愿意发生的,但是所有的痛苦,却是他在承受。”
季易轩有些错愕地看着苏沫,没想到,她已经能做到如此的豁达。
“我来,只是不想让顾泽城在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中死去,不管这次的手术有没有成功,我都希望他能走出来,不要再活在过去,不要再痛苦自责下去,他应该有他新的生活,就像我一样。”
“你真的爱上慕容谦吗?”就在苏沫话音落下时,季易轩突兀地问。
苏沫扯了扯唇角,垂下双眸,“轩哥哥,这个问题你问过一次了,慕容谦他很好,对我很好,不管是做为一个丈夫还是父亲,他都好的无语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