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没能想起来是那条道上的。
“是当初卸了姚瑶手臂的那个高利贷老大。”程风雨说。
哦,我恍然大悟,看看韩千洛道:“是不是那个‘千手观音’。”
程风雨表示这个绰号比‘龙豹’高大上很多,可以让周大海建议他改改。高利贷也要与时俱进嘛,那种八十年代港片里的头衔太老土了。
可是韩千洛破天荒地没有跟着一并开玩笑,而是径自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两人说:“龙豹以前是周大海的小弟,也是陈勉的小学同学。
所以借着这么一层关系,我们才想到要陈勉诓骗了姚瑶入瓮上当。
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做事义气又有原则,说卸人家一条手臂就不会卸两条。所以当初——”
我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当初姚瑶被摘了子宫这件事,你也觉得蹊跷对不对?”
程风雨说,他已经叫人去证实了,龙豹并没有叫人摘过姚瑶的子宫。
但是强暴……的确是有发生的。
毕竟他手底下的弟兄们不是个个都那么好管,难能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落在手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可不关心姚瑶到底被几个流氓上过,当初怎么就没干死这个贱人啊!
但是事情既然有蹊跷,我就不得不压着怒火先强迫自己冷静。
“那姚瑶的子宫哪去了?警方发现她的时候……”我想了想时间:“应该是距离出事半个多月吧,我和韩千洛在度假,回来就是肖正扬的庭审,三天后在福利院门口找到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姚瑶。
当时身上的一切创伤都是经过鉴定的,她少了胳膊和子宫,并伴有持续性性侵的割裂伤。当时肚子上的伤口都没长好呢!”
“这些都是事实,但有可能只是表象。”程风雨严肃地说。
我嗤之以鼻说我不信。姚瑶总不可能为了把自己弄得再惨一点,故意把自己的子宫给切了吧。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也没必要这么自残啊?
肚子上来一刀,得多疼啊。
“黑市上一颗心脏能卖到30-50万,一颗肾脏能卖到10-20万,子宫移植的技术还没有那么成熟,但少说也有15万左右。
对于当时已经孑然一身的姚瑶来说,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拿去换钱呢?”
“你们是说,姚瑶她有可能是自己去把子宫给卖了!”我扶着茶几,幸好这段时间健身很有效果,才没有那么轻易就倒下:“可她再落魄也总会有点积蓄,至于为这十来万……”
“也许是为了泄愤吧,她被人强暴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于是干脆——”程风雨说。
我默然:“那她要钱……做什么?”
“买凶杀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可能一开始动手的人,水准还能高一些,没想到那场火灾乌龙了。
后来她干脆就换了个稍微蹩脚点的手段,陈勉又不是很难对付的人,一刀下去简单粗暴的,反而好像更能达到预期效果。
我想,她若要找人杀陈勉,只要半个子宫的价格就够了。”
所以那时候的姚瑶把自己的一切遭遇都算在了陈勉身上,毕竟是他把她坑在最后一步上的。
我看着一直不说话的韩千洛,心里刀绞一样难受。
我知道即便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依然不能减轻他的自责。
人家只是个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公职人员,为什么要因为我们的事硬生生把他拉近局里呢?
利用了他又不保护他,这……算什么好兄弟好朋友呢。
可是我不能再责备韩千洛了,他那么无坚不摧的心都已经快碎了。
我半张着嘴,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所以你们,一直在查?”
“我们一直在找姚瑶的证据和漏洞,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她一个断了手的女人不管做什么都可能会吸引别人的主意,哪怕把整个S市过筛子一样过一遍,也一定能找到线索。”程风雨说:“现在是八月底,姚瑶会在十一月初出狱,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让她永远也无法再看到外面的天。
姚夕,等等的仇,陈勉的仇,我们都会为你报。
如果你愿意,这一次我们所有人在一块并肩作战。但你真的不要再逼迫自己更疯狂下去了。
我答应你,我们会有办法的。”
我看着程风雨真挚的眼神,微微点了下头,我说原来现在已经八月多了啊。祝你生日快乐……
韩千洛撑了撑身子支起来:“恩,你的生日我都忘了,祝你荣升33岁老处男行列。”
然后程风雨就呵呵哒地走了,说还要回家吃晚饭呢。
他家就在隔壁,翻墙过去就行。
我问韩千洛他家是做什么的,貌似看起来也很牛逼。
韩大贱人说他的祖父是非常有名的武器学专家,国宝级人物。若没有他作支撑,自家外公卖多少条枪都打不响。
程老爷子早年因为某些原因移民过来了,在这里生儿育女的个顶个都是高精型人才。就这个小孙子最奇葩,永远跟人家都不是一个路子出牌的。
所以当初程风雨背着家里回国当警察这么敏感的事,都特么快上升成国际冲突问题了……
后来总算是让他加入了无国界警备组织,只求伸张正义不做国家机器。这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下来。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随便一个人都能把搅浑半边天,两个人搞在一起还让不让家人省点心了。
韩千洛游了下眼睛,那你呢?你就这么一个小女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省心。
我垂了垂头,站起身:“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晚饭都不吃么?”
“没必要了吧。”我摇摇头,韩千洛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么?
“我还没签字呢。”
“别无赖好不好,跟谁学不行你偏要跟沈钦君学?”我推开他不自觉往我身上摸的手:“等等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也没办法好好爱你,也没心思好好顾着你。
你还有家人有朋友,没我在身边添堵反而能康复的快一些。韩千洛,你只想过爱不爱,那你有考虑过我们两个真的合适么?”
“我这么贱,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哪里不合适?”
我受不了韩千洛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我,看的我心里一阵阵抽疼。
我说等等死了,我这辈子都缓不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它一起死呢?”
“你——”
“我有说错么?”韩千洛把我拉过来陪着他坐下,又把我抬了下挪开,说我现在练瑜伽练的屁股都大了,压着他输液管了……
“姚夕,你不肯一起去死,那是因为你明明就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多少痛苦都是能向你证明你活着依旧有血有肉的信号,你恨自己的遭遇却又在想办法改变它。
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伤需要多久能治愈,毕竟不是几瓶盐水挂进去就能消散的病症……
可是你只要活着,就得承认。活下去的确比一死了之更吸引你。你所谓的强大,真的只是为了给孩子报了仇以后再去陪她么?
姚夕,你只是恨自己的脆弱。恨自己没有办法亲手保护好等等。
你想着全身而退,你想着去接受更美好的生活,在你的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有真的放弃过希望。
我爱的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以后……你能再跟我生一只么……”我的泪水涌出来,沿着他的指尖一路滴下去。又温暖又欢快,淋淋洒洒地怎么都止不住:“我整晚整晚都能梦到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她……
我梦到她已经会叫妈妈叫爸爸了,我梦到她一手牵着我们一人,走在满是阳光的乡间小路上。
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脸,也分辨不出……她究竟长得像谁……
她一定是走错了路的天使,不小心掉到我们的怀里。可就是捡到一只猫猫狗狗还会用一整颗心去爱。韩千洛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
我是真的很想陪她去的,可你说过……自杀的人上天堂会被罚刷马桶的……”
“你也是不小心走错路的白痴,已经到了我怀里,你让我怎么放开你?
姚夕,我们再生一只,还叫等等……我会给它全世界的宠爱。
你要是觉得太累,让我替你生一只都行!”
说完他就开始吻我,吻得很温柔。我想闭上眼睛任一刻沉沦,但是担很心他的身体,又不太敢肆意就范:“别……”
“别拒绝我,我要试试看我还能不能用了。”
“身子要紧,别乱来啊。”
“大夫说有些节制就可以,不需要完全禁忌。”
“可是也不能在花房里——”我把他的手打掉:“韩千洛你别闹了,输液呢!”
“拔了。”
“拔你妹啊,”我捏着他的手臂,从抓扯慢慢变成失控的抚摸:“拔……你才应该给我拔出来!”
“你确定?”
“我……”我刚刚开始脸红着犹豫,就发现这个死贱人真的是毫不犹豫地拔了。
然后我们用很奇葩的相对位置沿着投射到我们头顶的——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往上看。
我说,韩千洛你家养……棕熊么?
“闭嘴,他是我父亲。”
我说还好,他应该听不懂中文。
韩千洛用看死神一样的眼睛看我:“我爸是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