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之侧身避开,“蓝小姐何须如此,我已经说过,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
屋中只有一盏烛台,晃着幽幽浅淡的光焰,倒映在如瑾清澈如潭的眸中。“若是有人无病,我想求先生令其有病呢?”她轻轻开口。
凌慎之目光一凝,“小姐何意?”
如瑾请他在铺着绛紫绣缎的圈椅上坐了,低声直言相告:“不瞒先生,今日皇上又嘉赏我父亲,赐了晋王宅院于他,还特许蓝家居住京城。先生曾写纸条告诫我说,蓝家的功勋另有内情,想必先生比我更能明白,此番嘉赏怕是祸大于福。”
凌慎之听了,温和的神色渐渐有了一丝凝重,却也只是摇头:“这其中的事情我并不太清楚,先前听家中长者提过一两句而已,才提醒小姐留心。日间我又去仔细问过,只是听说朝中有几位阁老对襄国侯爷颇多微词,是以百官不敢沾惹蓝府,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阁老们有怨言?”如瑾颇为意外,不禁凝了眉头,“原来我只道是皇帝和晋王的恩怨,不想还有阁老掺杂其中,如此一来事情恐怕更险。只可惜我身处内宅,对外面朝堂事无知无觉,只能胡乱揣测。”
她抬头看住凌慎之,恳切道:“只求先生帮我。”
“蓝小姐有何难处?”
如瑾郑重言道:“皇帝对我父恩赏越多,蓝家越招人嫉恨,朝堂之事波谲云诡,而家父脾气先生昨夜想必也有了解,他的性子,一旦陷入朝堂争端恐怕是凶多吉少,我蓝家上下只怕难以保全。只求先生一剂良方,能让家父卧病在床一段时日,躲过眼前事再说。”
凌慎之吃了一惊,“小姐这是要……”
“先生听我一言。”如瑾诚恳坦白,“以药物害生父卧床,实乃不孝之举,然而世有小孝与大孝之分,我今日所求失了小孝之礼,全的却是大孝节义。”
凌慎之似有触动,惊讶的目光渐渐变得和煦,温言道:“何为小孝,何为大孝,愿听小姐明言。”
“小孝者,顺父母之意,行父母所求,无论父母意求是善是恶,是慧是痴,但凡开口,无不应承,此为浅薄愚孝。大孝者,能顺,能逆,顺以为膝下承欢,逆以为补漏填缺,以一己之不顺而补父母之错漏,以全家族,挽家业,此为大孝。”
如瑾侃侃而谈,又道,“今日求先生一方,我所做的就是要阻止父亲入住晋王府,避开朝臣指摘,但请先生相助。”
凌慎之眸底有激赏之色,待到如瑾说完,已是点头应了:“朝堂事我不懂,但小姐苦心我却明白了,让侯爷卧床并非难事,小姐所求,凌某答应。”
“多谢先生。”如瑾福身郑重一礼。
窗下长桌搁着笔墨,如瑾挽袖研墨,凌慎之挥笔写下几味药材,“掺杂一起捣碎成粉,用在侯爷饮食里,睡一晚起来就会状似风寒。”
如瑾接了方子,详细询问:“能维持几日?”
“一次三五日,吃了治风寒的药剂也是不管用的,若想时日久些,再用一次便是。”凌慎之又叮嘱,“只是药物毕竟伤身,不可常用。”
再伤身也比身首异处强,如瑾对前世种种记忆深刻,捏了方子,只道:“多谢先生提醒。”
时候不早,防着蓝泽突然归家,如瑾便请凌慎之去前院老太太那里看了看,然后着人送他回去。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如瑾随意扫了一眼院子,突然发现蓝如琦正隔着纱窗朝外看。如瑾看过去,蓝如琦就关了窗子,不一会,屋中灯火熄灭了。
“这两日着人留意着四妹。”如瑾往回走,低声吩咐碧桃。已经当众惹了董姨娘,蓝如琦却不见怎样,一整日都在自己房里待着,如瑾想起她那双眼睛就觉不踏实。
很晚的时候蓝泽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似是在外与人饮宴过。他依旧是不进内院,只在外院书房歇了,小彭氏本想去伺候,被闻讯赶来的贺姨娘遣退一边。
“侯爷伤还没好全,少喝些酒吧。”贺姨娘扶着蓝泽进内室,伺候着他洗漱更衣。
蓝泽眯着眼睛,两颊通红,晃晃荡荡倒在床上。贺姨娘端了一碗甜汤近前:“侯爷喝了再睡,这汤暖胃,也能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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