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清亮目光扫过,蓝如琳脸色果变。如瑾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眯,“五妹,好大的志气,好大本事!”
“那又怎样!”蓝如琳抬眉冷笑。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满是怨恨,有不甘,也有报复的快意,另一个眸中有瞬间的怒气闪过,之后那怒气便像投入幽潭的石子,消匿沉寂,最终水面复又归于平静。
“五妹的选择我无话可说,木已成舟,我也不想问你是怎么从青州远来京城的,以前种种事端,凭你的心性,想必已将蓝家诸位血亲看作敌人,只是在这里提醒你一句,毕竟蓝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刘姨娘仍是蓝府的人,五妹做事可要注意分寸。”
“蓝家?血亲?”蓝如琳只是一声冷哼,耳边玉珰闪着细碎锋芒,“若是太太和三姐仍将我当血亲,可会将刘姨娘害进小木屋中受那夏炎冬寒?若是侯爷将我当血亲,可会随便给我指了那样一门低贱到极点的亲事?若是老太太将我当血亲,全家上京为何单留了我在家闭门思过?”她越说越是激动,已经忘了方才自己故作优雅的姿态,前倾了身子逼视如瑾,“三姐姐,你堂堂嫡女,正统侯小姐,自然不会明白我的悲苦辛酸,不明白我背着庶女的身份怎样活过这十多年的!用那些粗使婆子的话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今日不必你假惺惺来提醒我,我也知道做事该有怎样的分寸,若是我没分寸,今日还在青州那小地方闭门待嫁呢,哪能在京中大绸缎庄掷银千两。”
她情绪激动之下说话的声音提高许多,惹得门外侍立的婆子推门进来询问何事。“没事,出去!”蓝如琳甩了一个脸色。
婆子是蓝府的,瞅了瞅如瑾,见如瑾微微点头,这才闭门走了出去。如瑾用滚水烫了茶盏,将新烹之水缓缓注入其中,推到蓝如琳跟前。
“五妹心性锤炼还不够,被人两句话就惹出了脾气,与你华贵夫人的身份不相称罢。既然已经选择背弃家门,日后该面对什么你早就应该想清楚,凭这一颗怨恨的心能走好以后的路么?你觉蓝家薄待了你,觉得我害了你,可你当初自己又做过什么,莫非全都忘记了?种因必有果,你今日之处境源于昨日,今日之选择决定了明日。姐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未来一路顺风,莫要后悔。”
“我自不会后悔,你们只不要艳羡嫉妒我就是了!”蓝如琳挥袖拂落了如瑾奉上的新茶,官蓝描金满绘小盏滴溜溜在地上打着旋,泼了一地茶汤,热气氤氲腾起。
她拽过香蕊腰间荷包,从中掏出一个小金锭子扔到桌上,“这是今日茶钱,不劳姐姐破费,你的钱还是留着给家中还债吧!”
如瑾肃然看着她,眸光冰冷,“负债之事早有定论,自不必蓝家掏银子。”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蓝如琳带了香蕊昂然离开,推门时将木门撞得咣当一声,惊出隔壁几声谩骂。
“崔领队请进,有事相托。”蓝如琳甫一下楼,如瑾已经叫了崔吉进屋,“麻烦领队着人跟去看看,务必查出五妹她所靠何人,注意不要惊动她。”
崔吉点头出去安排人手。如瑾出门时除了车旁跟着的蓝府护院,还有散落在人群中的新招护院,穿着市井衣服又不显眼,派去盯梢正好,须臾已经安排妥当。
碧桃见如瑾脸色冰冷的吓人,本有对蓝如琳的满腹抱怨,此时也不敢说出来了,过了半日才轻声试探道:“姑娘,已近午时,是不是回府?”
如瑾凝眸盯着长桌上瑶琴不发一言,最终缓缓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吧。”
到门口时见着跟来的婆子,如瑾道:“今日出门遇到了谁,最好回府别乱说,免得惊了老太太和侯爷的身子,谁若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漏了半个字出去,改日若和铃铛一个下场,别怪姑娘我没提醒过。”
本有听了开头两句还略有不忿的婆子,到后来闻听铃铛二字,俱都低眉顺眼不敢说话了。那俩婆子不是如瑾跟前的人,被老太太派出来也有监督如瑾不要胡乱行事的意思,自然不将如瑾放在眼中,然而铃铛的事她们哪有不知道的,听了如瑾的话才知此事首尾,自然不敢往如瑾火头上撞,只赔笑道:“今日咱们出门遇到了谁奴婢也不知道,那小姐带着帷帽,奴婢看不清楚。”
回了府中手上空无一物,只跟老太太说没遇到合适的东西,改日再出去采买。然而回了自己房中,将今日之事细细想了许久,也琢磨不出蓝如琳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崔吉派去的人一时半会送不来回信,如瑾思量之后,让碧桃又知会出去,让崔吉找妥当人远赴青州蓝府一探。蓝如琳离家许久青州都无消息传来,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崔吉自去安排人快马朝青州去了,可喜到了晚间去盯梢蓝如琳的人便有了回信,说是蓝如琳住在城南一个两进的小宅院里,有十来个男女仆婢服侍着,正巧今晚她倚仗之人去了那宅子,竟然是户部右侍郎的嫡子。
“第几子?”如瑾惊愕万分。
碧桃轻声道:“说是第三子。”
啪!如瑾手中茶盏落地,撞在青砖上摔了两半。竟是他……她记得再清楚不过,前一世里,户部右侍郎的第三子便是惹得佟秋水离家私奔的那个人。怎地这一世阴错阳差,竟是蓝如琳做了他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