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分到了骨头,各位督军一齐换了一副嘴脸,收回了辞职电文,由江苏督军冯黎领衔:“深信我总理之德量威望,必能为国开不世之基业……”
通电之后,直鄂合作的呼声又是高声入云,仿佛前两天的电报全是其它人冒名的。
当然直鄂合作不能光表现在言语上,还要实际行动的,第二天总统选举会就正式举行,一众“民意代表”押着南方议员进了会场,又有银弹攻势无往不利,当场就选出了江苏督军冯黎为共和国的新一任大总统。
可冯黎这个总统还没上任,就闹出许多笑话。
他不愿赤手空拳到北平当一个空有虚名的总统,就想出一个把首都迁到南京来的极妙主意,这样一来,国会和内阁就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下了,但有识之士一眼就看出这个主意行不通。
他只有打定主意北上,可离宁之前又有很多令人不齿的做作,他授意江苏人集会挽留他,江苏总商会开挽留督帅大会的时候,他又派副官到会索阅挽留电,生怕不合自己的心意。
自己挽留自己,虽是怪象,却是中国官场所常见的,既有此例,自然有一帮“老谋生算之士”出一些稀里古怪的主意,竟有提议以总统之职遥领苏督的(堪称是天下奇闻),至于学魏九千岁建生祠、铸铜象、立去思碑之类更是不在话下。
省议会通电挽留,至于绅、商、学、农没有一个团体不通电挽留。中国人的官意就是民意,即使刮得天高三尺,离任之时也必定是“百姓人山如海,攀辕卧辙,泣声载道,送至百里之外”,冯大总统岂能例外,早早就选出卧辙代表。
当然冯大总统还是不愿赤手空拳到北京去,宣称“道路不靖,黎带少许护兵自卫”,这个“少许护兵自卫”是什么程度呢?原来江苏省军一师一旅要随大总统入京,足足一万七千人之众,携有大炮五十多尊,子弹上百万发,骡马一千,以防路上出来个强人高呼一声:“此树是我栽……”
不过为了促进直鄂合作的局面,段铁民还是咬牙忍了下来,不过冯大总统北上之前还有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中国的官员从不知耻,可中国老百姓还是比较知廉耻,冯黎起程之前,在南京派巡警沿街令商家一律设席袓饯,每席赏大洋四元,可全城居然只弄了四席。
堂堂大总统启程,岂能只有四席袓饯,这也太丢总统的面子了,于是转请商会会长,逢人便作揖打拱,终于凑足了三十之数。
冯大总统爱民如子,亲自上门道谢,只是武装士兵沿途戒备,禁绝行人往来,似乎与总统的本意不符。
可惜所谓路饯,清茶有之,白水有之,所花的本钱几乎没有,倒是能赚四块现洋,总统驾到,主人来个深深鞠躬,总统微微答礼,高抬贵手把茶水倾倒在地,官民一体的庄严典礼于焉告成。
启程之后花样更多,商会“自费”购爆竹二十万一路送到济南,学生也托总统的福德,放假一天摇旗举花站于路旁欢送,官绅有送到济南才依依惜别的,也有一直送到总统府,当真是千载难逢的盛况。
不过送到总统府的那几位听说多半是不愿回江苏的,愿与总统“同甘共苦”,我看“共苦”是未必的,同甘是肯定的。
当然了,报纸上说的绝对信不得,《申报》说总统动身前收了门生和义子三十余人,每人收贽敬数千到数万元不等,又分别依金额委了要职,或县长或司长不等,让新任督军为人事安排好生烦扰,不过想想我们冯大总统素来是喜欢官民同乐的,能是这种人吗?
至于广东的《共和时报》说,总统在南京金库提去七十万,又让财政厅转托中国银行向上海实业银行借现洋八十万元……
那更是信不得,咱们大总统素来勤俭节约,连玄武湖的上百年鲤鱼都没舍得吃,专门捞了出来放到市面上卖,据说卖了上百尾之后共为财政厅获巨款两元三角整,可绝对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