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气凉,虽然没有风,却好像冰一样的不动之冷。这种时候,走在街道上,谁都想赶紧回到家里,比起温暖的床铺,能够容纳整个城市的寒冷怎么都是狰狞的。
可是,士郎却没有这种感觉,应该说是冷吧,但是看着好像在嘲笑几乎要压下来的天空,他却感到胸腔里有股烦躁在燃烧。
“你的目的应该是想让saber活下来对吧,那就依靠圣杯吧,如果servant不同意的话,那就使用令咒即可,你应该拥有两枚以上的令咒,无论多么强大的servant,都无法抵抗那力量。”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士郎就有种想要把他右侧的大桥护栏给劈了冲动,现在这对他而言已经不是难事,所以这种感觉随着他的步伐愈加强烈,他努力的忍耐着。
可是,即使将护栏完全破坏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将大桥毁掉,就能够阻止saber离开?阻止她获得圣杯,除掉自己的决心?
阿尔托莉雅啊,握住那那东西之前,还是好好想一想为好。魔术师曾经这样向她谏言,并且告知了她,一旦将这剑拔出,就不再是人类了,而且会被人憎恨,走向凄惨的死亡。再三劝告,甚至使用了预言的力量,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然而,即使面对会死亡的未来,她也只是轻轻一笑。
我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拔出这把剑的。未成年的少女骄傲的笑着。对于能看到未来之后,依旧毫无畏缩的自己,她感到骄傲是理所当然的,同时,也是因为毫不后悔的骄傲,支撑着她过了那么多年,经历了十二场大战,未曾一败。
但是,仅仅只是如此却是不够的,即使再怎么骄傲,没有会人选择一个注定灭亡的开始。她看到了一件事,然后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有许多人在笑著。我想,那一定不会错”因为看到了所有的国民都在笑,樵夫,猎手,农妇,她看到了很多的笑脸,所以,她在笑。因为看到了众多民众快乐的笑脸,因为自己拔出剑后,会有人在自己统治的国家里欢笑着。所以她才能将剑拔出来。
她曾说过,她笑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在笑,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笑过。
现在察觉到了,即使是迟钝的我也该注意到了,那个笨蛋,她根本就没有为自己的事情而笑,那么,她就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高兴过,所露出的笑脸与快乐,都是因为他人。
就好像通过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星儿,将自己的心情埋在心底,希望他人代替自己快乐的生活,带着她那份快乐生活下去。只有在自己的梦中,偶尔的臆想里,有过能够像普通的女孩一样生活,但是这样的念头也很快被她抛弃。
她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时间,身为王,她唯一拥有的时间就是在那血染的山丘之上,而且,即使没有办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微笑,但是也不应该面对那种事情。
在效忠自己的骑士所堆出来的尸山上,用残存的意识驱使着模糊的视线看着曾经跟随自己的士兵变成的尸原,那些都曾是拥护她为王的勇者,宣扬骑士王勇武的战友们。在这个同伴的死亡之地,曾经在拔剑的时候对自己的凄惨未来报以微笑的少女,却在哭泣。
“……对不起……”一边哭泣,一边无比自责的问罪与道歉。她并不是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对于自己未能守护住国家而向着所有的人们道歉。
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此刻如同一柄柄利剑贯穿着她的心脏,可以无视任何蔑视辱骂,但是,又有多少怨叹与悲鸣被自己想当然的无视了呢。
曾经认为即使灭亡也能一笑了之的自己是个值得骄傲的勇者,可是,身为高高在上的王,她的灭亡,距离国家的焚毁以及民众的灭亡又有多少时间呢,甚至于,眼前众多的死亡,就是自己创下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这样的人……”对于只能做这种无用功的自己,对于不应该自称为王的自己,阿尔托莉雅只能够不停的道歉和诅咒自己……
“可恶!!”铛的一声,士郎感觉到手上传来的触感,这才发现自己像是要揍人似的把拳头撞上了大桥的护栏。
那个家伙,到底要笨到什么程度才好啊!!心底的燃烧像是要把他的胸口烙穿,露出巨大的空洞,将空气中的凉风吹进来。士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一鼓一鼓的燃烧,似乎也在回应他心中的感情。
切嗣说过,除了喜极而泣,不能让女孩子哭,不管是什么理由。
但是她在哭。
比自己还要小的身躯,承受着整个国家的压力,依旧毫无破绽的她,却在哭。在受到重创,身心都将毁灭的同时,她在软弱的哭泣,为了自己的国家。曾经清澈的眸子因为流泪而泛红,任何人都察觉到她的悲痛。
所以,不能放下她不管啊,在听到她那种愚蠢的愿望之后,如果放下她不管的话,她一定会做出更加让人无言的蠢事吧。
死什么的,将死后押给世界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士郎有些恼火的梗脖子,仰头看着天空,然而路灯的光芒映花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的闭上了眼。因为晕眩,他扶住了身后的栏杆。
从何时开始的呢,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呆然,不适应,犹豫,担忧,和安心,面对berserker的时候,即使身体还要更加破烂不堪,但是如果只要是她在身边的话,就会置身于宁静的湖边。
以及到后来的理所当然和气愤,还有和archer像个白痴一样的互砍的时候,她没有跟着自己,只是默默的站在身后的观看,对于那个时候,自己报以感激的心情。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习惯。
最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她在后面远远的跟着都会感到不适。战斗,吃饭,睡眠……想到了这里,士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个傻瓜。
适应了,习惯了,而且理所当然的想要维持下去,现在换成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的透明人在自己身边都会有明显的差异。
战斗,争吵,训练,死战,即使是重伤的痛苦之中,似乎也总有一股力量维持着卫宫士郎的精神不被痛苦击垮,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最初看到她时就感受到的那股宁静吧。
比起莲花还要洁净,但是却比玫瑰还要怒放,只要看到那耀眼的光辉,那翠绿的眼神,即使是在berserker的面前被弄断身体也能够身处于太平湖的水波上。
这是为什么?
早点承认了就好了吧,士郎第一次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憎恨,他抬起头来,不再躲闪的与夜空格格不入的明亮路灯互瞪着。可是,软弱再度席卷了他的身体——他无法抑制自己眼睛里的东西。
以前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像是回忆一样闪过他的大脑,被saber第一次击倒,被她超大的饭量曾经差点就向远坂低头借钱了,被认为是被rider伤害,愤怒的追着她砍,还有……最重要的是,最为鲜明的,像是雕刻一样清晰的固定在脑海明显位置的,那个时候。
“servantsaber,遵从号令而来。吾问汝,汝是吾的master吗?”
那个时候,在仓库内被月光映照的那个身姿进入自己视线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是那样了,对,没错,从那个时候,卫宫士郎就不愿意失去她了,不管如何艰险,如何痛苦,都不希望走上和她分开的道路。
在眼中颠荡许久的东西终于流了下来,卫宫士郎看着天空上明净的皓月,他感受着其中的光辉,回想着过往,就好像后悔的人在更加后悔的回想着后悔不已的事情。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躲避了,只能够向前去,直面那个事实吧。
“我……喜欢她”像是断了线的人偶,士郎的头猛地一垂,似乎因为自己说出了致死的咒语而绝望。不过,至少是不用再为活着而堵心了。
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对于爱情,卫宫士郎是没有体会过的,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这个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还是说仅仅只是对于saber的同情与不忍。可是,又有哪种爱是单单纯纯,毫不掺杂其他情感的呢!
他凝视着夜晚的大桥,看着那无法看到的空气,希望平静上一会儿,然后再慢慢走回去。
可是……
一个漆黑的身影好像是恶鬼一样从空气中陡然闪现,好像地狱的收魂使者的黑袍子漂浮在半空之中,正对着士郎的脸面。
因为这让人惊愕的事实而睁大了眼睛的士郎,几乎是恐怖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哦——!!!”出现的来人用带有无限恶意的眼神看着他,口中轻轻的吐出一个悠长的音节,其中古怪奇异的音调几乎要杀死士郎。
servantcaster,她黑色的袍摆随风飘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此刻,这个美女躲藏在黑袍内部的表情无从得知,但是她嘴角勾出的笑容明显是恶毒的……她一直灵体化跟随在士郎旁边,从教会出来之后,心情低落的士郎压根就没有想起这件事情,有关灵线的联系他也没有在意,而caster一路之上也没有任何声响。
于是乎,士郎一路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自言自语都被她看在眼里,现在,他的的脸上兀自还挂着泪水,被魔女看的分明。
想到刚刚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暴露在这个人的面前,士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愤怒与惊羞之间的尖叫,但是声音发出了一半,他又把剩下的气又咽回了嗓子里,这让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短尾猎狗一样吠了一声。然后他飞快的转身面对大海,气急败坏的擦掉脸上的泪水。
“哼哼哼哼……”身后的servant完全没有打算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口中肆无忌惮的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士郎第一次感觉到,灵体化的servant什么的,最讨厌了。
飞快的回到宅邸之后,士郎走进了大门之后,立刻直奔自己的房间。
士郎本想要通过一夜的睡眠补充自己所消耗的精神,可是,一进门之后,士郎就被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的声音弄得措手不及。
“回来了,还真是够晚的呢!”眼睛直盯着走廊的拐角,穿过它向右,就是自己的房间,可是,经过客厅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士郎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这才发现原来客厅里面亮着灯。
里面传出的声音自然不是saber的,如果是她的话,自己现在早就被她堵在玄关前面痛骂了。会坐在客厅里慢悠悠喝茶等着自己的人,怎么想都是远坂。
他在客厅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远坂端端正正的坐着,衣着整齐,完全没有睡的意思,似乎专门在等着士郎。此刻她正端着一杯茶,士郎看到她旁边还有一杯正在冒热气的茶,于是他直接坐到了远坂的旁边。
“喝吧,外面应该很冷吧”远坂说。
“啊,谢谢”虽然跑步回来浑身发汗,但是容易造成感冒,这个时候有杯热茶持续温暖身体自然是好事,可是,即使如此,士郎的回答还是有些无力。
远坂扫了他一眼,发现士郎似乎很疲惫,虽然冬日的寒夜里出门行走确实很痛苦,但是士郎相比出门之前,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些沮丧。虽然原因不明,但是卫宫士郎这种时候跑出去干什么了,远坂还是猜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