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回答的很快,甚至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为什么?”他问话平静,但唯有他知道,那一刻指甲掐在手心里,那样尖锐畅快的痛,痛得让人窒息。
她沉默片刻,方才淡漠开口:“我不嫁年纪比我小的男人。”
再也没有话语比这句话更让人绝望了。她年长他四岁,这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如果我非让你嫁呢?”他眸色阴戾。
“那你注定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她声音清冽,似梦非梦,仿佛近在耳边,东宫太子喉结颤动间,嘴角竟溢出殷红鲜血,正以不可抑制的速度赫然滴落下来。
夫子,你告诉学生,如今就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都不愿意给我了吗?你……怎能对我这么狠?
凤夙看着树下挣扎起身的燕箫,眸色冷清寒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多年来燕箫身体宛若风中烛火,任何内力重击、情绪相激,都足以削减他的寿命。
如今他受了内伤,牵引出过往宿疾,若在平时早就当场昏厥过去了,但今天……
此刻的燕箫神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白衣胸口尽是鲜血,他站起身,刚迈动两步就咳出鲜血来。
——虽说学生痴恋恩师有悖伦常,但我这次是真心被感动了。
——如果今夜东宫太子能够为了我这么拼命,就算让我此刻去死,我也愿意。
——姑娘,我看这次要一尸两命了。顾红妆死了,燕箫怕是也活不成了……
三娘在喋喋不休,凤夙就坐在树杈上看着燕箫,眸光仿佛笼罩了一层薄纱。
她问自己,那个人是自己的学生吗?如此恐惧不安的神情,疯狂的眼神好比是火中扭曲的花影一般。
她对他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是他说恩师不及江山重!所以现如今他的痴情又是做给谁看呢?她有心的时候没有将他当成年男子看待过,没道理无心了,反倒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可她盯着他消失在树洞里的背影在想什么?难道是担心三娘一语成戳,他届时会死在里面吗?
凤夙仰头看着惨淡的月光,摇头笑了笑。
尘世爱恨,终是抵不过一时功成与名扬,欢情太过清浅,待香魂尽散,方才惊觉红尘太过凄凉。
飞身直下,三娘在她身后追问:“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离宫。”燕箫捉拿她之前,她必须速速离宫。
若尸体尽毁,命魂自然会归位,届时便是她重登燕国东宫之时,奈何……凤夙失算了!
湖水,小桥,绿柳。
春风过,潋起柔波,女儿家若临桥而站,定当软了尘心!但月下黑衣女子轮廓收敛,眸色透明,姿态瘦而清绝。
长桥之上,青铜女子持剑而立,目光冰冷,身后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齐天佑,黑漆漆的禁卫军生生堵住了凤夙的去路。
正确的说,堵住凤夙去路的不是面前一众人等,而是四周变幻莫测,飞快移动的樱花树。
凤夙和这位叫丑奴的女子无声对峙着,空气一时间变得格外沉静如水。
东宫忘忧湖,薄雾轻拢;常乐桥,目断难辨归途……
今夜,凤夙大意之下不小心入了局。
一方之地,奇门遁甲高深莫测,而她此刻身陷生死阵。
生死阵:生门与死门相对。当年无欢曾对凤夙提过此阵,共计九字真言。
【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
“十年渡”代表生门;“千年缘”代表了死门,这两道门不得而行,需要用鲜血来祭奠;而“百年枕”却是生死阵中的隐门,只要找到隐门,破阵不在话下。
没想到,短短两月而已,东宫竟有如此精通奇门遁甲之人,想出此阵的人会是……她吗?
这位青铜女,不简单啊!
三娘眸光凛冽,从丑奴身上移开视线,忧虑尽显:“姑娘,眼下该如何是好?”她是鬼魂,就算面前摆着天王老子阵都不能奈她何,但姑娘就不同了,她被困阵中,想要脱险就难了。
凤夙沉默,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地形,寻找生、死、隐三门。
湖水乃十年渡,小桥乃千年缘,而隐门……湖畔柳条低垂,树身之下有巨石横放……
菩提寺,她自幼熟读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不曾涉猎生死阵,但好在皇爷爷当初对她讲述生死阵时,她还颇为用心,所以如今也算是现学现用了。谈不上精通,但总算是有备而来。
皎月疏朗,夜寒惊起,凤夙在桥身之下,一旦上桥,等待她的将是死亡,一旦她沾水一滴,自是性命堪忧。
无疑,此刻的凤夙好比是走到了路尽头,迎接她的条条是死路。
这姑娘够狠!凤夙轻笑,燕箫有此女相助,距离称帝之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