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学生可以温情似水,但同时也可以暴戾残忍,她不得不为绾绾多想想,什么时候起,她竟开始有了心生不忍?
绾绾仓惶摇头,紧紧抓着凤夙的手:“不,我不会对你和箫哥哥出手的。”
凤夙叹道:“这事由不得你,若是你对我们出手,我们也不会怪你,因为到了那一天,我们也会把长剑指向你和楮墨,乃至整个楚国。”
绾绾失魂落魄,呢喃道:“为什么要这样?世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吗?”
凤夙握着她的手,语声怅然:“傻丫头,这是乱世,天下之争由来已久,你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并不见得别人也这么想,你不杀人,就只能被杀,我们可以快快快乐乐的生活,但前提必须要在天下落定之后,才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谈这些,总归有些不现实。”
绾绾难过道:“我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傻妹妹,如今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你,倘若你我有一天面临一战,我希望你不要念及往日情分,对我手下留情,因为一旦到了战场,我亦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冷冷的话语,但又何尝没有无奈。
“姐姐……”她想护楮墨,也想护凤夙,她该怎么做?
凤夙搂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去吧!趁还有三年好时光,你去楚国至少为自己勇敢一次,至于长老……你是鲛人出身,得配真龙天子楮墨并不委屈,想来长老之所以畏惧箫儿,多少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今日便让箫儿亲自把事情讲给长老听,有他护着你,定会永保无恙。”
“……我舍不得你。”她紧紧的抱着凤夙,泪水滚落在地,竟然变成了一颗颗白珍珠,闪烁出耀目光华。
凤夙失笑:“又不是不回来了,若是来年天气晴好,兴许我就带上阿筠前去看你了。”幸好院子里没别人,若是看到绾绾流出来的眼泪是珍珠的话,怕是又要宫中大乱了。
听了凤夙的话,毕竟天性如此,绾绾顿时止了眼泪,哽咽道:“不能骗我。”
“不骗,到了楚国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为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凤夙叮嘱她。
“我记下了。”
“一旦你离开,无需跟我道别,直接走了便是。”看天色,箫儿应该快过来给她送药了,也许他应该前去见一见鲛族长老。
绾绾有些受伤:“难道姐姐不愿见我吗?”
“不喜离别,还是不见了。”声息沉静,微微一叹,随风飘散。
静夜暗沉,处处可见浮光暮霭,夜雾漂浮,润着清清明月,透着融融的寒。
深宫内殿,烛光挥洒,灿光通彻。
重重帷帐之后,女子身着中衣入眠,发丝如墨,闭合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宛如栖息的双生蝶。
有雅贵男子近前,俯身看向她的时候,眸中有了温软之色。
一串散发出浓浓檀香味的佛珠在她交叠的手指间安放着,宁静沉淀。
看着这样一个凤夙,燕箫眼眸深沉渐浓,狠狠缩了缩,就连心……没来由一痛,但痛的同时却不期然带着无尽的欢喜。
修长的手指缓缓落在她的手上,然后一点点握紧,她没有感觉,所以纵使他力道握的轻还是重,其实都不重要。
可她还是醒了,她耳力一向很好,原本装睡也未尝不可,但他这么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一声也不吭的看着她,总归没忍住。
“箫儿……”睁眸,反手握着他的手,佛珠在她手心,而她的手却在他的手心里。
“我吵醒你了。”燕箫嘴角泛起浅淡的弧度,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原本就没睡着。”眼眸微闪,她问他:“绾绾事情怎说?”
前不久,绾绾传话鲛族长老,说是燕箫有请,凤夙站在庭院中,亲自送燕箫出门。
“要一同前往吗?”燕箫当时含笑问她。
“药还没喝呢!”她指了指一旁搁置,冒着热气的“药”,正确的说,是燕箫的心头血……
“记得喝。”他不放心,细细叮嘱她。
她笑,似乎放下一切俗世杂念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脚步微动,众人眼前出现一道耀目的白,只眨眼功夫,凤夙已立身长廊之下,和燕箫的咫尺距离,瞬间变成了数米之遥。
“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
那一刻,庭院落花缤纷,浓香馥郁,却不及新帝嘴角那抹笑,清美的令人心思悸动。
对于燕箫来说,他虽说没有想过要伤害绾绾,但并不保证三年后不杀,为了天下霸业,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他的身体一直是他的心结所在,一个倒数过日子,随时等死的人,心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良善,他需要帮妻儿成就宏图霸业,也不枉死后牵肠挂肚了。
绾绾算什么,鲛人算什么,挡路者,杀无赦。但凤夙无疑很了解他,她千方百计想要送走绾绾,无非是为了保绾绾平安。
这一生,她从未求过他什么,就算在绾绾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有求过他,但他知道她希望他不要伤害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