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惊呼一声,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顺手砸了什么物什,孙世宁已经分辨出此人的声音,正安堂里还真是不安生,外头大厅的桌椅连带着都被砸过三两回了:“郑大夫,别拦着他,让他进来。”
郑容和疑惑的看了看她,还是走出去,就医馆的几个人谁拦得住寅迄,蜻蜓已经被他直接抓着后脖颈的衣领甩了出去,幸而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伤人,孙世宁静静坐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不好看,可惜女为悦己者容,她不在乎被六皇子见到丑态。
寅迄来势汹汹,好似一头被惹急的猛兽,整个人都呈现出往前扑的姿态,结果进了门,见着病恹恹的孙世宁,张牙舞爪的地方统统都收起来,连步子都小了许多,走到床沿,一声不吭,盯着她看,从她的脸放肆的看到她的手,面容扭曲,有些咬牙切齿。
“六皇子这样兴师动众的前来,算是来探病的吗?”孙世宁见他这副光景,不知为何,反而有些想笑,“六皇子带了多少人,请务必手下留情,这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包括我在内,怕是招架不住。”
面对寅迄时,她格外伶牙俐齿,叫人招架不住,要是当着沈念一的面,她也能做到如此,必然要少吃很多苦头,孙世宁心底猛地咯噔一下,脸色更加发白,令得身边的人看了心焦,克制不住大嗓门喊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大夫,大夫呢!”
孙世宁听不见他的话,她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在刹那间,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对于沈念一这样做,他不是为了自己,她更不是为了报恩,原来不过是因为他已经驻扎进了她的心底,她太在意这个人,所以不忍心拒绝他所有的要求。
之前她不曾意识到这点,只用偿还救命之恩来说服自己有些不合乎情理的妥协,一旦想明白,她有些惊恐,到底是什么时候,明明,明明在初见的时候,她就劝告过自己,要离这样一个只知公事的男人远些再远些,援手之情不过都是为了那些无辜的性命。
孙世宁分辨不清,那种感情不是在初来乍到的时候就明朗绽开,而是蚕食般一点一点并吞过来,直到抵达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郑容和听到呼救声,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替她查验伤口,见她脸色一丝血色也没有,只以为是寅迄作怪,恨不得将这个嚣张的皇子用铁铲铲出去才解气,指着他,声音都发颤:“别自以为是皇子,就能随意闯入医馆,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定然不会饶过你。”就是下毒也要把你毒死!
寅迄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两边,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话也统共才说了一句,怎么见着坏事,先想到是他的杰作,上一回是这样,这一回又是这样!
“不,与六皇子无关。”孙世宁缓过神来,见郑容和站在跟前,一脸的焦急,“我只是想到些事情,有些走神。”
“我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吗?”寅迄见她开口,微微松口气,不服气的喊道,“我赶着过来,难道是想掐死你!”
孙世宁闭着嘴,静静看着他,也不辩驳了,这一招比方才的话语还有效,寅迄喊完觉得失态,面前也没个可以顺便下来的楼梯,整个人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郑大夫,六皇子与我相识,他可能是听到消息过来探望,不碍事的,你去忙你的就好,我同他说几句。”孙世宁瞧着他变了又变的脸色,还是替他解了围,“六皇子坐着说话便是,你这样站着,我脖子也酸。”
郑容和退到门口,想想还有些不放心:“要是有什么,你喊我们,我同蜻蜓都在外头。”
孙世宁点一下头,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十分吃力,牵扯到手臂,一阵阵钻心的痛,寅迄的眼力何其好,在她面前坐下来,耐着性子道:“我也是听说,还不敢确认真的是你,想着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你究竟在哪里伤成这样,沈念一,沈念一怎么没有护你周全!”
要是让她说出在哪里伤到的,孙世宁还真说不上来,去的时候,她的双眼被蒙的严严实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昏厥过去,人事不省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寅迄是如何获知她受伤的消息,此事这样隐秘,就算说是宫中,知道的人必然也不多,更何况她还是在正安堂疗伤。
寅迄见她不作答,愈发愤慨难忍:“受了这样重的伤,窝在这样个小医馆抵什么用,我送你出去,送你去更好的地方治疗。”
“郑大夫医术出众,旁的人未必比得上。”孙世宁轻声答道。
“是,若非他用一列金针救过皇上的命,谁会相信这样个白脸年轻的大夫会有好医术,我不是说他的医术,而是这地方委实简陋,你要是不舍得他,我连带着他一并带过去。”寅迄虽然气得厉害,一张俊颜却更加神气活现,眼睛透亮,宛如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