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崖戍的消息,既然是密报,一时半会那肯定也传不到外头去。徐循计划着给姑娘办弥月宴呢——何仙仙是没赶上好时候,女儿满月的时候正好迁都了,就是这样,弥月的时候众人还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顿。一般来,孩子能养到满月还很康健的,头一年问题都不会很多,所以满月在风俗里,算是很看重的日子了。
因孙玉女生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吃了力的,产后受到坏消息打击,又哭了几场,虽然这会快出月子了,却还是精神不济,也没多少闲心来关心弥月宴的事。太孙妃身体如今日见好了,徐循遂也经常拿些弥月宴的事去和她们两人商量:也是计划着拿这个弥月宴来冲淡一下太孙宫最近比较低迷的气氛。起来自从鱼吕之乱以后,太孙宫里的笑声真的就少了许多了。
对这个计划,太孙妃也是很赞同的,还笑对徐循道,“你可去邀邀太子妃娘娘,就是娘娘不来,张才人、李才人怕也是会来的。玉女儿在宫中长大,和她们自然有情分,这又和别个不同了。”
要不然太孙妃是太孙妃呢,为人处事,的确是够大气的了,起码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她一样正视孙玉女的特殊。徐循心里佩服,面上却不显出来,头应下了,回去和嬷嬷们一,嬷嬷们也都叹道,“毕竟是太孙妃娘娘,从不担心恶紫夺朱。起来,大囡囡的弥月宴,办得可能都没这么郑重其事呢。”
那时候太孙宫地方,确实是没这一次这样地方大,一动就是一个偏宫,还有花园可以搭台唱戏,虽然不是有意,但地方在这里,要办规模肯定不了。太孙妃亦不在意,还亲口了几出戏,底下人也少不得感叹几句她的贤惠。徐循打量着第二天再去东宫给太孙妃请安,当晚太孙过来的时候,她一边迎上前服侍太孙,一边就和他提起这事,“当日大哥若是没别的安排,也进来吃酒吧,可别忘了。”
太孙的女儿,还不是嫡出,弥月宴惊动不了外臣的,女眷们自己热闹热闹也就完事了。太孙本人甚至都可以不必参与——不过,徐循度他心思,肯定是会出席三姑娘的弥月宴的,肯定也得和他提这么一句。
太孙今日,却是有几分魂不守舍。他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循的话,惊了一惊道,“噢,你的是三囡的弥月宴……”
他沉吟了一下,便一不二地摆手道,“弥月宴先都不要办了!所有准备工作全都暂停!”
徐循顿时惊住了,她等了一会,见太孙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蹙眉沉思不语,遂乖巧道,“是,明日就令人传话去。”
“不要太兴师动众……”太孙拧了拧眉毛,“这样吧,我明日会和太孙妃打声招呼的,你们两姐妹商量一下,找个借口,合情合理地把此事给取消了,不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这又是在闹什么事啊?
徐循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想来想去,只觉得恐怕是太孙宫或者东宫要有麻烦了。她想问,又不敢,想了一会儿,遂提醒太孙,“孙姐姐那里,是不是也该……”
“噢,玉女那里,一会儿我亲自过去。”太孙好像才想起这一茬似的,匆匆咬了一口细白面馒头,就放下了饭碗,“我索性这就过去吧——今晚也不回来了,睡到正殿去!”
正殿独眠,多么冷清?太孙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正殿居住了,这几个月,几乎每晚都是在宜春宫过的,除非徐循月事,那也是偶尔才让何仙仙去正殿服侍他,多数时间,还是在宜春宫住着。
徐循这下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连着今晚上值的两个嬷嬷,隔着帘子听了一鳞半爪的,也是有忧心忡忡。孙嬷嬷主动道,“要不,明儿老奴问问王瑾……”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徐循和四个嬷嬷之间的关系,也是悄然发生了变化。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四个嬷嬷多少有些半奴半师的意思,很多事,都是她们来替徐循拿主意,她们来教导徐循。可现在,很多时候,是嬷嬷们要来请示徐循的意思了。
徐循沉吟了片刻,方摇头道,“不必了,若有事牵连到我们,就知道了又如何?若无事,又何必知道?时常这样打听,倒觉得我们太多事好奇了。若是真和我们有关,王伴伴自然会送信来的。”
这话虽然是正理,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这个晚上徐循完全没有睡好。第二天去见太孙妃的时候,太孙妃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太孙对她也未曾多什么,据只是早上来匆匆告诉她有这么一件事情,让她和徐循一道办了,紧跟着便出去外头了。
大老爷一张嘴,屁民跑断腿,太孙一句话,徐循这里和太孙妃就要头脑风暴。两人想了半天,只好又去和孙玉女商量——孙玉女一样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靠在枕上和两人胡乱猜测了一会,终究也猜不出什么来——对这取消弥月宴的事,她倒是没什么怨气,反而主动。“这孩子终究是早产儿,体弱,不如就以此做些文章,只推怕折了福,便不办弥月宴了。”
这个借口,只好是孙玉女来的。太孙妃和徐循如何想不到呢?但偏偏却不可由她们口中出来,孙玉女这么配合,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徐循,更是相当感激,忙应了下来,遂以此借口通知各处去了。
别看宫女们在宫里表现得都很老实,回了下房以后她们自然也要有所娱乐的,徐循很快就从嬷嬷们那里收到了消息:和她预料中一样,太孙宫中已经传开流言了,都姑娘是因为身体不好,有夭折的迹象,所以才这样急急忙忙地把原本都要预备好的弥月宴给取消了……
本来就是早产,就怕养不大,现在还出现这样的传言,你孙玉女心里窝火不窝火了吧。徐循去给她道恼的时候,她却挺淡然的,“罢了,早猜到会是这样。”
历经生产上一番挫折,她反而倒是看得透了似的,徐循也不好多什么——多反而有假了。两人绕了一会儿,又到最近太孙宫中异样紧绷的气氛。“也不知道大哥都在忙些什么,成日不着家。”
“听东宫那边也是一样,气氛很紧绷的。”孙玉女也慨然提供了来自东宫的内部消息,两个少妇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