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的夜市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阿郎坐在市南的一家烧烤夜摊前喝啤酒,他无趣地看着三个正在吃东西的小少年,开始感到有些后悔。特别是当发现自己只能一个人喝酒时,就觉得根本就不该带眼前的这些孩子来这里吃夜宵。
因为在他的认识里,吃夜宵就应该喝啤酒,喝啤酒就应该敞开心扉地好好聊天——但孩子中没有人陪他喝酒。
话说回来,都怪村外那片寂静的荒野让他突然有了带大家来吃夜宵的感动,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地独自喝酒了。
“呵!”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阿郎大哥,你有女朋友吗?”武清华舔着果汁,静静地看着他说。
阿牛和小王也感兴趣,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等待他接下来的发言。
“是啊,明天就是七夕节了。”
阿郎觉得,这样的夜晚,别人都是带女朋友来夜市玩的,而自己却带三个小孩子,这反而使他觉得更加寂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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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阿郎结束了挖地的工作之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回家,而是去了田雅君所住的地方。因为两个人已经约定好,阿郎在她家过夜,隔天再一起出发到外流村,去看田雅君的父亲参加棋圣争夺战的决赛。
“你来啦!”大门一开,田雅君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张能够令阿郎变得浑身发软的脸,在他还是学生时就已经这样了,不管看多少次,仍然觉得太漂亮太有吸引力。
“大概是我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对她如此着迷吧。”阿郎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在田家的客厅里坐了下来。
田雅君端过来茶水,接着开始抱怨,“每次一到棋圣战,家里就没什么人了。”
阿郎欠身接过茶后,继续听她抱怨。
“本来平时家里就我和老妈,爸爸每天都在外面跟人下棋,有时候饭也不回来吃。”
“你父亲那么大的人了,这很正常啊。”
“人家想跟爸爸说说话也不行,还没聊到几句,他又去看他那些棋谱。”
“嗯,虽然你父亲棋技一流,但这样做确实过分了。”
“现在可好,为了父亲参加的棋圣争夺战,连母亲也要离开家去跟着照顾父亲,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我陪你呀!或者你可以和同事们一起出去玩,不是挺好吗?”
“我和爸爸抱怨,他竟然说管他什么事啊。看来他根本就没把人家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嘛!”
窗户外面有只白色的小猫在叫,田雅君担心它会不会跳进来,起身去把客厅里的窗户关上。
她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接着说:“我去洗澡了。”
冲水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阿郎只能无聊的在客厅走来走去,偶然间,他发现窗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棋具。其中引起他注意的是棋盘边的一本棋谱,从封面可以大致看出,这本书是本村今年的大棋王所著,才刚发行不久。
他从小桌子上拿起棋谱,作者“炎黄”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炎黄是村北棋社的棋王,已经连续两年获得村里的大棋王赛冠军了。阿郎早在以前,就非常喜欢擅长阵法流的村北棋社,只可惜在今年的棋圣争夺战上,炎黄不小心输给了宵月村的新人棋士,没能进入决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师父,也就是田雅君的父亲才能得以进入决赛。或许这都要感谢那位击败炎黄的新人吧,他好像叫做陈秋。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阿郎一边感慨,一边开始按照棋谱演练起着法,“阵法流之奥妙,不仅很厉害,还真的很有意思。”
“那是我爸爸最近刚买的棋谱。”田雅君洗完澡走回来说道。
“看来你老爸也很在意村北的阵法流啊!平时我都不敢跟他说其实我很喜欢阵法流的棋技呢。”
“我不懂这些。”
“很正常。”阿郎专注地看着棋盘上棋子的排位,左手拿着棋谱,对每一棋的着法看得相当仔细。
田雅君默不作声,静静地坐下来看他摆棋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父亲真那么喜欢下棋?”
“嗯?怎么了?”阿郎问道,仍然低头看着手上的棋谱。
“我只是在想……”田雅君脸色立刻沉下来,慢慢吞吞地张口说道:“其实你不喜欢待在父亲的棋社里吧。”
“谁说我不喜欢。我那只不过是对村北的棋技稍微感兴趣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去村北棋社?”
阿郎理所当然地说道,“谁叫我是你老爸的徒弟啊,当然要留在村西棋社啦!”
“可是你没必要强迫自己选择不喜欢的棋社吧!”
“可是你要搞清楚,我只是对阵法流这样的棋技感兴趣,喜欢的又不是他们村北棋社。而且我当然喜欢村西棋社啊!”
“村西棋社……真的有那么好吗?难道是因为我爸常常夸奖你是他的好徒弟?”
“其实啊!”阿郎放下手中的棋谱,突然很认真地对她说:“我只是为了能经常看见你而已……再说了,真正喜欢下棋的人哪会想那么多啊,只要棋社里有比自己强的人存在,不管是什么棋社他都愿意进去。”
田雅君沉默了,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梳顺起了头发。
过了几分钟,她眯细了眼睛,双手趴在棋盘上说道:“虽然以前都有参加棋圣战,但这次是爸爸第一次进入决赛,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冠军啊?”
听到她突然这样问,阿郎装作不经意地回答她:“或许有机会。”然后又观察了下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但应该很难吧,毕竟对手是连续做了五届的棋圣。”
阿郎很清楚的知道,田雅君父亲的实力确实可以说是相当强的,而且现在正处于每个棋士所能够达到的、最成熟的黄金年龄阶段。但即便是这样,棋界的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可以赢过对手。
虽然决赛的对手已经是七旬老人了,但他仍然是棋界百年难遇的天才,他这辈子到现在还只输过一次、平过一局而已。田雅君的父亲要和持有这样神一般战绩之人进行决赛,这对偶然登上决赛的他来说,未免压力太大了,亦实在太不公平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田雅君闭上眼睛,“之前父亲也跟我们说了很多次,说他是不可能赢的。”
阿郎有些担心,问她:“你不是从来都对下棋不感兴趣吗,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在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