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柏勒扫了他一眼,“以前诸神可劲得捅娄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过这种话?”
奎师那脸皮厚,他走上前去扶起了迦尔纳,又回到库柏勒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激昂也是般度的后裔啊。”他毫无脾气,对着库柏勒轻声细语道,“您看他这般可爱,怎么能诅咒他不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后裔呢?”
库柏勒被他的偏心之力给惊吓到了,愣了好一会才低下头思忖片刻,道,“我的诅咒是不会被收回的,但是……”她扫了贡蒂一眼,径自走到了王座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我的诅咒,对还未出生的孩子是无效的。”
激昂的孩子,并没有在诅咒之列。
奎师那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女神道,“感谢您,仁慈的执掌者。”随后他便搀扶着贡蒂离开了王宫,迦尔纳抬起头来看着坐在王座上扶额叹气的库柏勒,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母神?”
“你如果想去的话,我不会拦着你。”库柏勒抬起头来,望着这个幼子,“只是如果他们敢让你流一滴血,我就会让血海淹没整个卢俱。”
“我不会去的,我的母神,我尊敬的,世间最仁慈的女神。”迦尔纳跪在库柏勒的面前,将头枕在了库柏勒的膝盖上,“我会陪伴着您,听从您的话,不同这些事情搅在一起。”
库柏勒的鼻子一酸,伸手摸了摸他卷曲的黑发,“好孩子。”
她已经要送走奎师那,再也不能忍受目睹迦尔纳的死亡。纵使她知道奎师那是来到这个世界做什么的,纵使她知道他们还会再有重逢,但是——
她不愿意去目睹这个人类的死亡,她不愿意看着他的火葬堆被点燃,她不愿意就这样让这个被自己贯穿了一生的人类就这样死去——然而她必须这样做。
这是她答应了奎师那的,作为让命运的洪流远离迦尔纳的代价。
她会在他终结的那一天,来到他的身边,合上他的双眼,如同她的信徒们在赞美诗中所唱的一样——合上亡者的双眼,赐予他永恒的安宁。
这一天并不遥远——没有等多久便来到了。
当奎师那浑身是血的躺在浸透了他自己的鲜血的沙土上,今天就是他生命的终结之时,就如同当初所决定的一样,他安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里,他是个谋士。
目睹了很多的死亡,也看到了很多的眼泪,大地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了一场新生——在他的推动之下。
他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参与了它们的实现,无论是喜爱的侄子的死亡,还是挚友黑公主的未来。
现在,这场梦到了结束的时候。
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脖颈,他的无力的头枕在了谁的膝盖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纱丽,温暖的手放在他发冷的脸上轻轻的拂掉他脸上被鲜血沾着的头发。
“醒了吗?”女神这样问他。
“女神啊,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他努力想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失败了,“那个梦里我坐在千首蛇舍沙的身上,看着这个轮回走向它的终结。”
他咳嗽了两声,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库柏勒伸手帮他擦去,却听到他继续这样说道,“可是,我又好像做了另外的一个梦,梦里,我是雅度族的王子,是无忧无虑的牧童,是母亲怀中的婴儿。——女神啊,告诉我,哪个才是我的梦,哪个才是我的真实。”
“睡吧。”女神把手放在他越发没有神采的眼睛上,轻声低语道,“睡吧。”
“是的。”奎师那终于又笑了出来,“奎师那只是毗湿奴的一场梦,毗湿奴也只是奎师那的一场梦……该睡了,该睡了。”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有睁开它们。
“我们会再相遇的,瓦苏戴夫。”库柏勒轻轻的在他的眼角吻了一下,“现在,好好休息吧。”
然后,迎接下一个轮回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