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野鸽子咕咕的叫声从嫩绿色的芦苇丛里传来。
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雾气沉在山谷里,牛乳一般,不轻不重地飘浮着,被风吹散,就成了云。
而ccrn西路公寓五号,仍是一片漆黑。
李文森裹着被子,在沙发上伪装毛毛虫。
乔伊从李文森身边走过,拉开窗帘:
“早安,文森……”
他话音还没落,就看见文森-毛毛虫-李,被突然而至的光线惊吓到,下意识把被子往旁边一卷,一下子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特。”
乔伊盯着刚好滚到他脚边的李文森,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这是你和我说早上好的新方式?”
“当然不是。”
李文森想要从乱成鸟巢的被子里钻出来,却因为乔伊的近四米的定制丝绒被太重太大,一团黑暗里根本找不到头绪。
她挣扎了半晌未果,气馁地往沙发底下一滚:
“算了,人类世界不适合我,沙发底才是我的家。”
“……”
乔伊单手拎着被子的两个角,像拎一个空麻布袋一样,轻轻松松地把被子和李文森一起从沙发底下拖出来,扔回正常人类的世界。
“一个晚上没见,你的智商又刷新了下限。”
他瞥了一眼她又摔青了的手肘:
“晚上搬到我的卧室来,禁止再睡沙发。”
“为什么?我今天可是在沙发上醒来的,没碍你的脚。”
“其实您凌晨三点的时候,又滚到沙发底下去了。”
伽俐雷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说:
“还是先……”还是先生把您抱回沙发的。
不仅把您温柔地抱回了沙发,还在您的沙发前坐了许久。
不过……
伽俐雷收到来自乔伊冷淡的一瞥。
“……还是先吃早餐吧。”
它立刻机智地把“还是先生”改成了“还是先吃”:
“伽俐雷准备了坚果、法棍、三明治和燕麦片,夫人您要什么?”
李文森:“肯德基全家桶。”
伽俐雷:“……这个没有。”
“不用帮她准备,她不打算和我一起用早餐。”
乔伊端起一杯咖啡:
“你的女主人昨天晚上收到了来自她某个亲密男性朋友的短信,两个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以至于她不得不把吃安眠药时间从晚上九点推迟到凌晨两点……显而易见,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
“……”
“你去见他吧。”
乔伊端起一杯咖啡:
“然后今天晚上七点之前把你的铺盖搬进我的卧室。”
“我不会同意的。”
“随便你同不同意。”
他平静地往咖啡里加了十二勺糖,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可以在见你亲密男性朋友的间隙里,自由地考虑怎么拒绝我……然后今天晚上七点之前之前把你的铺盖搬进我的卧室。”
“……”
一直到上午七点,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没有下雨,但是地面逐渐潮了起来,空气湿重的像是可以拧出水开,几只被生物组篡改了基因的蝙蝠,正懒洋洋地倒挂在明亮的暖光灯下,取暖。
……
但ccrn里的人类显然不会这么悠闲。
他们一旦无事可做,就只能自相残杀。
……
李文森走到办公室大楼门前的时候,刚好见证了史上最无聊的战争——
一桶又一桶的鼻涕虫,正被一群疯狂的神学院学生从阳台上往下倒,一楼到七楼的阶梯上全是黏糊糊的分泌物。
大楼从上往下挂着无数条巨大的横幅,墙壁上和地上贴满了大字.报,密密麻麻地,简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全都只写着一句话:
“抗议亵渎!把我主基督的内裤还给他!”
李文森:“……”
而走廊上,成千上百只神情冷漠的癞□□,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来来往往尖叫的路人。
如果癞□□能有心理活动,此刻它们脑海里飘过的一定是……
哦,这群愚蠢的人类……
……
李文森站在大楼前,神情木然地躲开一桶从天而降的鼻涕虫:
“这又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在一边看热闹的生物组组长洛夫开心地说:
“这是神学院对宗教艺术研究协会的反抗——宗教艺术研究协会重新临摹了一幅耶稣受难图,他们两边就打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艺术协会的人一不小心把耶稣腰间那块遮羞布画没了,并完美地展现了我主的繁殖力。”
李文森:“……”
“其实我无法理解神学院那群人。”
洛夫中肯地评价道:
“米开朗琪罗雕刻的大卫像也是全.裸的,也没见哪个犹太人去挖米开朗琪罗的祖坟。”
大卫是以色列的建国之星。
又一大桶鼻涕虫从天而降,李文森拉着洛夫狼狈地跑到屋檐下:
“这到底是谁给他们提供的鼻涕虫?”
鼻涕虫就是下雨天爬在你家厕所墙壁上的东西。
也叫蜒蚰,类似脱了壳的蜗牛,软骨、黏滑、冰凉,富有弹性。
“我。”
洛夫愉快地说:
“这是神学院今年第一次和生物学院以外的学院开战,身为生物组组长,当然要鼎力支持。”
李文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