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崩溃了,麦克斯彻底崩溃了,在一次又一次的峰回路转中,在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消逝中,在一秒又一秒的精神挣扎中,他终于崩溃了。于是,麦克斯不顾一切地抢走了文森特的手提包,将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所有资料都扔下了天桥,被路过的货车碾压成粉碎。
麦克斯激怒了文森特,始终波澜不惊的文森特,暴怒刹那间席卷而来,彷佛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解决麦克斯——对于他来说,生命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但仅仅只是刹那间的迸发,紧接着怒火又如同潮水一般消褪而下,他强硬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晚剩余的两个任务之上。
“就算他答对了,你会放他走吗?”麦克斯被强迫再次坐进了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着文森特,一动不动,愤怒地咆哮着。
文森特知道他说的是刚才爵士酒吧的老板,他提了一个问题,说如果老板答对这个问题,他就放他一条生路,但可惜……文森特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微蹙着眉宇,木然之中带着一丝不解,迎向了麦克斯的视线,他蠕动了一下唇瓣,似乎想要回答,似乎又正在思考。但麦克斯没有给他机会,“不用回答,你的行动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是麦克斯第二次如此强硬的反抗文森特,甚至可以说是指责,麦克斯收回视线,看向了前方的道路,宣泄万情绪之后,他整个人骤然冷却下来,彷佛心灰意冷一般,低声呢喃到,“你就是罗生门里的那个仆人。”
文森特静静地看着麦克斯,没有说话,窗外流转的迷幻光线让整个世界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隔离感,空气里仅仅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响在回荡着,那短暂的安静与刚才的动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让思绪在空气里汹涌地激荡起来。
罗生门。
哈维尔的瞳孔猛然睁大,几乎是一瞬间就有成百上千的思绪迸发出来,可是来不及理清楚,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流转的光线留在了这辆未知的出租车上。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沉默,一种沉默走向死亡,一种沉默引来爆发,这片刻的沉默又引领着文森特和麦克斯走向何处呢?
“轿车?”文森特打破了沉默,彷佛只是闲聊,但嘴角却带着一丝不屑和调侃,他说的是麦克斯的母亲,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做的是豪华轿车服务,而不是出租车。
麦克斯不耐烦地瞥了文森特一眼,“不要开始。”
“我不是说谎的那个。”文森特身子微微前倾,那沧桑而冷峻的面容被暴露在灯光之下,眉宇之间的嘲讽和挑衅犹如灰尘一般在缓缓跳动着。
麦克斯斜眼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厌烦和嫌恶的情绪在眼底翻滚着,语气也显得十分生硬,“是她听了自己想要听的话,我没有误导她。”
哈维尔越发觉得电影有趣起来,此时灯光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原本彷佛是一堵墙般隔离在两个人中间,但现在却分成了两股,隐隐往外移动,使得文森特和麦克斯两个人都完全暴露在那暧/昧模糊的灯光之下,表情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出来;与此同时,文森特和麦克斯两个人的对峙也开始逐渐发生了倾斜,比如说,这一回率先搭话的是文森特,而麦克斯始终在不耐,这与之前的情形发生了颠倒,文森特高冷专业的形象也在刚才那次暴怒之后,一点一点出现了裂痕,虽然不能说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平衡,但气势转换的确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觉得不够好,永远如此。”麦克斯的情绪有些错杂,低落之中又带着一丝犹豫,烦躁之中又带着一丝无奈。
文森特的视线落在麦克斯身上,从尖锐变得平和,而后垂下眼帘,看向了正前方,“他们会将自己的不足投射到你身上。”低沉的嗓音在斑斓的光芒之中缓缓发酵,“当他们不满自己、自己的生活时,就会发泄到你身上。”
那刹那间泄露出来的脆弱让哈维尔陷入了深思,他在文森特的眉宇之间寻找到了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文森特轻描淡写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母亲早逝,醉酒的父亲不断殴打他,他的童年就寄养家庭和父亲家之间奔波,不断被抛弃,最后他在十二岁时,杀死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