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交出一个东西——几十年前,你从这儿私自带走的。”
威廉按下手里的遥控器,一个玻璃舱在黑暗中骤然亮了起来。
沙耶罗望过去,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
八个小时之前。
………
赫洛站在护栏上,望了一眼不远处陷入一片黑暗,此刻正混乱如沸粥的“宫殿”,痛快地吹了声口哨。
他站起身,一把拽起身旁的少年:“你在那儿困了很久吧?以后你就自由了!不过,外面的世界也许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如果说里面是个动物园,外面就是个狩猎场,你不凶狠点,就是做猎物的命,知道吗?”
“谢谢你,伊顿。”
吉利尔感激看着他,露出那种天使般腼腆的微笑,和刚才那个在校门前与抓捕他们的保安大打出手的小狼狗判若两人。而在此之前,他以为除他以外的克'隆人都像上个世纪的机器人那样没有思想,心甘情愿供人奴役。
真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赫洛回想起他刚才打开防护网后,那些被囚禁许久的克'隆人蜂拥而出,甚至丝毫不顾全副武装的保安对他们开枪射击的景象,心情复杂无比。
他们都怀着憧憬来到这世上,只是被残酷的现实扼杀了做梦的权利。
他们因种种*与渴望而诞生,一出生就在被安排好的舞台上表演,由生到死,也不过是一面人形的镜子,一个身缚枷锁的傀儡。
他仰起头望了望头顶的星空,突然间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茫然。
他被设定好的舞台名叫“沙耶罗”。
而他的心困在里面,怎么逃离得了他呢?
“我以后能跟着你吗,伊顿,我不能回原来的家。”吉利尔扯了扯他的衣角,想起什么似的眼圈泛红,恨恨地咬牙,“我想学习怎么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生活,还想向那个恶心的家伙复仇。”
“恶心的老家伙?你的主人吗?”赫洛问。
“嗯。”吉利尔红着眼圈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各种各样触目惊心的划痕,“从小到大,他每天喝完酒都会折磨我,后来又嫌我乏味,所以把我送到这里来学习新的技巧……我是第13个被他折磨死的吉利尔。”
“那么从今以后,你不再是14号吉利尔了。”
赫洛替他撬开脖子上的奴隶颈环,一甩手扔进海里。
“给自己取个名字吧,有喜欢的吗?”
吉利尔摇摇头,好奇地望着银发青年有些落寞的侧脸。他的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睫毛下的阴影却异常温柔,藏着那双星辰般纯粹的蓝眼睛。那是吉利尔见过的很多克隆人都没有的眼神。
它们大多是绝望、暗淡而麻木的。
莫名的觉得这个人的主人一定待他非常特别,吉利尔忍不住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颈环:“你自己不取下来吗?我们都自由了!”
赫洛下意识地抚过它,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电流游过颈间,像耳鬓厮磨时那个人的呼吸气流,流连在皮肤上的啄吻,令他的指尖都颤栗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吸毒。
起初的抗拒过后,就上瘾了。
“自由……我这一生都无法自由。”
吉利尔听见夜色中的人影轻声呢喃着。
黑暗中传来咔嚓一声,颈环上闪着灯光的通讯装置被他手里拿着的小刀破坏掉了,可吉利尔却发现他并没有把颈环本身摘下来的意思。
他用一种爱抚的方式摸着颈间的环,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月光下染着暧昧柔和的光晕,让那个象征着禁锢与奴役的玩意看上去像个艺术品。
“你爱他对吗?”吉利尔困惑地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赫洛愣怔地重复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他看着海面上高楼大厦的浮光掠影,思考了一会儿,“就像那些华美的倒影,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却还是想跳下去,把自己溺死在里面。”
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了飞行器降落的声音。一束刺目的光线从天而降,像利剑一样劈开了黑暗,照亮了布鲁克林大桥上的两个人影。
“是警察!”吉利尔大喊:“快跑!”
赫洛抬起一只手遮住光线,在猎猎狂风中抬起头望去,在看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他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住吉利尔往桥下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