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怪你,即便如阿碧,在每一次你责罚她过后,她都会跑来跟我说,让我不要生气,让我理解你。李梦泉,其实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拥有这种理解,但,这多少也是阿碧的遗言,所以我会遵照,但不代表我是赞同的。”
“你的地位跟处境决定了你的做法,既然如此,就不要回头,更不要心软。你也说了,这皇宫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可以为一个人牺牲无数人,那就不要心存愧疚,更不要……在事后流下这种类似鳄鱼的眼泪。”
“我没有……”李梦泉一听她这么说,急忙想要辩解。
“不管你有没有,回去吧,只有那儿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古颜夕强硬打断她的话,她走到门边长臂一伸,拉开大门,然后看着李梦泉。
李梦泉一脸苍白的看着古颜夕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低着头缓缓挪至门边,迈腿向外的同时,却突然又道:“无论如何……我替阿碧,谢谢你了。”
心口一紧,古颜夕转身关上了房门。
她从不是什么为了旁人而付出的英雄,她所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坐回床头,古颜夕映着月色缓缓摊开右手。右手的掌心中此刻正摆放着两根穗子,一红一黄,配之那青绿色的月光,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事实上这东西的确算不得什么吉物,这玩意儿正是她刚刚从孙玉非的尸体上拿下来的。
由于当时穗子被压在孙玉非的胳膊底下,是以最开始谁都没能发现。后来她之所以察觉到不对劲,也是因为烛火照射的缘故,如此鲜艳的颜色出现在灵堂本就不合时宜,更不要说上面传出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正是与孙玉非所中的莫欢一个味道。
古颜夕有很大把握觉得这东西一定是凶手留下的,之所以说是凶手,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这件事是那个随从会做的。先不说对方有本有那个本事,光是胆子就不见有这能力。而他身上出现合欢花的气味也不过是巧合,那家伙跟着孙玉非在花楼待了一夜,身上肯定会有味道,而她当时为了脱身,也不过是灵机一动找了个替死鬼。
目光重新回到那两根穗子上,古颜夕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躺靠在床上手中把玩着这个证物,少顷却突然坐起身来,明显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一夜过去,第二日大清早,古颜夕便借口去药房取药,而匆匆离开了御医坊。
虽然她与叶萧依旧不算相熟,但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更何况古颜夕眼下也找不到其他人商量,是以她一边想着一边小跑而来,却意外发现往日里恨不得粘死自己的人竟然不在。
这大清早的,能去哪儿啊……
古颜夕一边想着一边百无聊赖地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这才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药房。除却正中间放了一个小石桌跟两个凳子外,周围但凡有空地的地方,全都种植了各种药材跟花草。
独属于植物的清香充斥在整个院子里,不叫人觉得呛鼻,反倒很是清香怡人。内里的药房她虽然从没进去过,但从这里看过去,大概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简单的桌椅摆设,周围全都堆满了书籍,凉风清徐,内里散出的竟然是跟外面丝毫不同的兰花香气,那般浓密,竟叫古颜夕莫名产生几分幻觉。
原本,她就对叶萧的身份有所怀疑的。那么眼下他正好不在,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进去打探一番?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古颜夕深吸口气,少顷,起身走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
还没等她迈出去一步,周围突然传来一道喊叫的声音。音调高扬,声音嘶哑,那般急切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古颜夕有些惋惜地回眸望了望药房又看了看外面,最后懊恼地跺了跺脚,急忙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她定睛一看,就见是两个太监扶着一个男人,三人正瘫坐在地,情况并不是很好。
被太监扶着的男人年约四、五十岁,身着棕黄长袍,虽然此刻眼睛紧闭,但周身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蔓延而出。
心上一跳,她似乎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并不愿意在此刻再添上任何麻烦,古颜夕想了想正要走,却见那太监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急切地招了招手。这下子,倒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你、你是御医坊的人对不对!”眼见古颜夕走过去,其中一个年轻太监急道,“陛下、陛下他又晕倒了,你快点让李女官过来看看啊!”
古颜夕巴不得只当个传话的,她点点头正要走,却听另一个年长的太监道:“都什么时候了,找李女官有什么用!你不也是御医坊的医士吗,还不赶紧过来帮陛下瞧瞧?若是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有几个脑袋都负担不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古颜夕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重新转过身蹲下了身子。
扫了眼宣帝此刻的面色,苍白如纸,尽管依然昏厥,但豆大的汗珠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滴。古颜夕在老太监的授意下拿过一块黄布盖在了宣帝的手腕,她修长指尖按了上去,却在半刻后,拧起了眉头。
“陛下这是……病了?”少顷,她抬眸问道。
那老太监见她脸色难看,便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个新来的,所以才在看到宣帝情况的时候露出如此表情。然而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多做解释,只皱着眉想了想,道:“也不算病,只是从最近几个月开始,陛下经常会觉得浑身剧痛。李女官早前便每三日来帮陛下施针止痛,过了一段时间,看着倒也好了很多。”
“可谁想到,今日又严重了……”那老太监表情沉重地叹了声,“明明距离施针才过去一天啊……”
古颜夕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到了宣帝身上。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宣帝的病并非是什么难以治疗的绝症,他之所以会感觉到痛苦,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老头儿跟李梦泉可能什么都知道,但却很好的瞒住了众人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