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颜夕在回去说明了情况后很快便与冷俊轩跟应墨隐等人商议决定一起去东海域那边看看。她临走之前留下了月影跟纪小池还有流若等人帮忙照看奚烨,毕竟此去凶险不知,为防有人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便只能将最靠谱的一部分人留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而古颜夕则跟应墨隐、冷俊轩还有元勃四人启程前往东海域撄。
从名字看,东海域恰好是在整个江月城的东边,且还要搭船往前行走一段,在彻底离开江月城陆地的同时便也进入了东海域的位置,古颜夕曾经去过那里查看过一两次,周围一切皆是安好,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之后一应活动都得留下船上,这对习惯了在陆地生活的他们来说是很不方便的。
索性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查探,因而古颜夕也没想着真的要住上十天半个月这种事。在赶到了东海域的时候便见冷俊轩找好的人已经备好了船,不过对方却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说,因为今日海上有风浪,所以不宜出行。
“海上有风浪?”古颜夕一愣,随即望向那无垠的大海,“这不是一派风平浪静吗?偿”
“公主有所不知,对我们走船的人来说,越是平静的海面越容易出事,所以为了不让各位出事,你们今日只能留在这儿了。”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过来就是为了出船然后尽早解决尽早回去,若是照眼下这样又白白折腾了一天。
古颜夕顿时情绪有些低落,却也不好置人家的好意于不顾,便只得答应下来,一脸无奈地坐在了海滩上。
应墨隐见状,冲着元勃跟冷俊轩低声说了两句,自己走上前去,站在了古颜夕旁边。
没有如往常一样蹲下来陪着她,应墨隐反而抬脚踢了踢她的背:“起来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闹小孩子脾气。”
“谁在闹脾气啊,我才没有。”古颜夕白了他一眼道。
“没有就起来,还堂堂紫云公主呢,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哪知应墨隐反而变本加厉,一边踹她一边道。
古颜夕本来就挺烦,被他踹的简直不能更焦躁。她猛地转过头一把拉住应墨隐的腿往后一扯,就见应墨隐一个不稳便后仰下去,接着就听他的头“咚”的一声狠狠砸在了木板,瞬时震飞无数海鸥,还有那头正在观望二人的冷俊轩跟元勃。
“多大仇啊你,谋杀亲夫不成?”应墨隐躺在木板上捂着头一脸痛苦道。
古颜夕懒得理他,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望着海面发呆。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怎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担心的样子,应墨隐坐起身来从身后环住她,“宫里不是有流若他们在吗,我们也只是需要多等一天而已,你不必太多担心。”
古颜夕承认应墨隐说的很对,可真的是这样吗?
一天的时间,不知可以改变多少事,尤其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争分夺秒的情况。
不过事已至此,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在应墨隐的开导下古颜夕总算是恢复了情绪。一行人心想着反正也出不了海还不如先去集市那边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最近是否有陌生人出入,有是否有什么异样发生。
城东这里自然比不过城中繁华,不过总还是要比城西好上太多的。因为周围居住的多数都是在海上谋生的人,自然充斥在他们集市中的也都是一些海货。腥咸的海味儿不管走在哪里都能闻得到,一开始古颜夕还觉得甚是好闻,可谁料闻多了便觉得有些头疼了。
四个人就这样走了一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因为他们独特的气质跟华贵的打扮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当地的女子们很快便认出来了队伍中的冷俊轩正是紫云国最有名的那位冷家大公子,于是纷纷上前将他围起来,或问好或求爱,好不热闹。而古颜夕则与其他人站在外面看热闹,丝毫不理会冷俊轩投过来的求救目光。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应墨隐见状,也不由落井下石道。
随着三人走开,冷俊轩只能无奈地任由一群女子纠缠,也不好就这样将她们都轰走。
古颜夕已经在应墨隐的带领下走了很远了,很快,几人就发现了一处卖首饰的小摊子,上面摆着的都是店主自己用贝壳跟珍珠等小玩意儿穿起来的东西,看起来相当精致。古颜夕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当即便移不开眼了,她与应墨隐一边商量哪个好看一边在摊子上拨拉,直到被一个小孩子狠狠撞了一下的时候,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手在腰身一摸,果然被偷了钱袋。
真是了不起啊,能在他们三个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我去追!”元勃最是不喜这种小偷小摸的举动,于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压根没等古颜夕说话。
被如此一闹古颜夕还哪里有心思买东西,只得将刚刚挑了一半的小挂件全都放了回去,道了声“抱歉”后与应墨隐继续往前走。
前方不远处恰好是城东的中心,在那里修建了一个相当庞大的石头建筑……一尊海神禺强用来给人们祭拜,求它保佑这一群靠海吃饭的人们可以永世平安。
古颜夕知道这是一种信念,对此也是深信不疑,心生敬仰的。
随着人群慢慢走过去,古颜夕缓缓抬头望着那尊石像,不知怎地在那一瞬,她心中突然涌出一阵特别不安的感觉。明明尚未升至当空的太阳突然迸射出一道强大的利光,就那样冷名一闪,在叫人觉得刺眼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传出,竟是那石像不知为何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砸向了人群,而那里还站着许多老人跟孩子。
“小心!”应墨隐下意识喊出声,飞身而起便过去救人,而古颜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安更甚,这时就又听一声“咔嚓”响起,尚且完好的半截石像再度裂开,这一次,冲着她砸了下来。
古颜夕因为上一刻还在出神,待到此刻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要闪避已经有些来不及,而那头应墨隐刚刚抱着一群老人跟孩子离开,想要赶过来亦是不能。两个人就这样彼此互相望着对方,眼中满是焦虑跟狂躁,古颜夕的耳边回荡着无数人的尖叫,而唯有那一声“颜夕”叫得她肝肠寸断,硬生生都能逼出泪来。
由于躲闪不开就只能硬着头皮挺上去,古颜夕深吸口气翻身而起,想要借助掉落的碎石先去高一点的地方站着,却不知为何每当她的脚点在那大一点的石头上,石头立马会分成无数的小块,根本不给她机会站稳。如此一来她整个人在半空都是摇摇欲坠的状态,别说往上走了,几乎是在步步后退的。
随即又一道“咔嚓”声响起,再度便见那剩余的石块砸了下来,这一次,直击她命门。
古颜夕暗道不妙,已然拔出短刀准备以命相博。那头的应墨隐也已经跃起冲向了此处,无奈碎石太多导致他无法及时赶过来。眼见那最后一块巨大的时候就要砸在古颜夕身上的时候,应墨隐再度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嚎叫,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飞身而起,快速穿过无数的飞石冲向古颜夕,在那巨石落下的前一刻一把将古颜夕抱住,然后旋身向上落在了眼下位于最高的那个位置。
而应墨隐则与他们擦身而过,他看着来人抱着古颜夕从自己身边擦过的那一幕,双目圆瞪,瞳孔猛地收缩。
“是海神,是海神!”这时,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起来。
随那一声响起,人们抬起头来看到的是站在那石像骨架顶端的身影。一身绢白如掉落凡间的谪仙,遗世**,周身清朗。明明是站在阳光下,但他周身散发的光芒却比之阳光还要耀眼,他面容俊美,眼神清冷,明明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态,却死死抱着怀中的女子不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这个人,这个人不正是他们一直敬仰着的海神吗?
下方的百姓呼声越来越高涨,在那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古颜夕终于回过神来。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怀抱自己的男子,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让她每每见到对方的时候总是分不清他想的和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范公子,可以请你放我下来了吗?”良久,古颜夕问道。
范御熙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再度紧了紧胳膊,就这样抱着她飞身落地。
在落地之后古颜夕急忙挣开他自己跳了下来,而应墨隐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与冷俊轩还有元勃三人一把就将古颜夕拽到了身后,看着范御熙的目光提防且阴森,颇有些防备的意思。
见状,范御熙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范大公子不是一直在客殿里养病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少顷,冷俊轩率先问道。
范御熙看着他没有回答,而这时就见另有一个人穿过人群匆匆跑了过来,先是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范御熙的身上,后才道:“范公子听说东海域这两天会一些珍稀的海物,于是便过来看看了。”
“这么巧?”应墨隐冷笑道。
“应候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们跟着你?”叶繁花一听,顿时不乐意道。
“又或者是你们提前等着的呢?”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未免都有些心惊,而唯独没有变色的却只有范御熙。他不理会争吵的几人只是将目光后移落在了古颜夕身上,原本清冷的眸子冷名透出几分暖意,他薄唇轻启,淡淡道:“公主殿下可有受伤?”
“还好,适才……多谢范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此处毕竟距离江月城中过远,一旦出了事返回怕是赶不及,还望你们自己多加注意安全。”
“哼,范公子这话说的可笑,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若是有人故意射暗箭,又岂是我等能够防得住的?”
应墨隐的质问终于让范御熙看了过去,先不说他二人早前便有不睦,后来虽然和好但多也是看在古颜夕的面子上。若非不是五年前那场灾难他二人可能已经成为朋友了也不说不定,但所谓造化弄人就是这么回事,眼下他们依旧是敌人,甚至对对方的讨厌也超出了原有。
“如果防不住那就只能说明你没本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应候王不懂吗?”
头一次讲重话,头一次语带嘲讽,范御熙在讲完这一句话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这样带着叶繁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而随着他的离开,周边百姓仍旧在为他刚才的表现津津乐道,唯有古颜夕他们一行表情严肃,越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是故意的。”这时,就见应墨隐冷冷道。
“我们刚才一路走来,因为太过放心所以忽略了几个问题。第一,冷俊轩你就算再出名,东海域的人知道你的大名也不一定会知道你的长相,可她们既然那么快就认出了你,只能说明……”
“说明她们早就看到了我的画像。”
“而元勃一向讨厌那些小偷小摸的行为,这一点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
“所以才会有人在我们买东西的时候行窃,以此来将元勃支开。”古颜夕说着,神色微微变了。
“而刚才在石像面前,我自是不能放任那些老人跟孩子不顾。所以在我去救他们的时候石像再次断裂,如此一来只有你一个人在那儿。”
“而能救我的,只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范御熙了。”作为最后的结语,古颜夕说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不记得范御熙这个人,脑袋里唯一的印象也就只有那个恍恍惚惚的白色身影。可现如今那个白色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却没了记忆中温润如玉的模样,反而成了一汪井水,看不清,摸不着。
“可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时,就见元勃不解问道。
元勃的一语道出了几个人的疑惑,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却都不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如何。这样的连环局总不能只是范御熙想要被人称作海神这样冷名其妙的理由吧,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很有可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或许是古颜夕,或许是应墨隐,又或许是远在皇城之中的众人。
这样一想他们谁都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古颜夕几人匆匆回到海边,索性得到的好消息是暂时不会有风浪,他们可以出海了。
出海的过程还算顺利,因为有人掌舵,所以他们只需要观察周边情形便可,除了应墨隐有点晕船吐了个昏天黑地外几人倒是没有其他发现,海水湛蓝如空,海面平静,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情况,起码是不见月云升所认为的天灾征兆。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越发叫古颜夕感觉不安,她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焦灼,只觉得似乎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就要出事了。在古颜夕不断的催促下原本需要三天的行程只用了两天便解决,待到他们重新站在陆地上的时候,四个人除了松了口气以外,还纷纷察觉到周围的气氛的不对劲。
并不是那种充满了危险的感觉,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原本几人之前还打算在这里住一宿调整一下再回去,眼下倒是谁也呆不住了。古颜夕吩咐车夫一定要在傍晚前赶回宫中,于是一路上快马加鞭甚至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了回去。
待到进入江月城中看见那一片祥和的画面时,原本焦灼的内心总算是有了点安慰,古颜夕靠回座位松了口气,就见应墨隐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一脸担忧。
“我没事,我只是……”
“我知道。”应墨隐打断她的话,伸手拉过她的手,“我也一样,心里面总是不踏实。”
范御熙的意外出现除了带给他们太多的不解外,还有很多潜藏的担忧,这种担忧是时刻埋在心里的,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相比之下,古颜夕因为失去记忆所以其实不太能理解一旦出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但应墨隐不同,他跟范御熙屡次交手,早已知道这个人一旦真的发起疯来,可是比肖洛凡还要恐怖的。
怀揣着这样的坏心情几个人在太阳落山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终于回到了皇城,古颜夕跳下马车就匆匆往自己的寝宫赶,一路上几乎不做停歇。直到进了宫门看到一群人正陪着奚烨在捉迷藏的时候她终于放下心来,她这一生,珍惜看重的东西并不多,而此时此刻在这一间小小院子里的那些人,便是她的全部了。
一个都不能少,一个人都不能出事。
院中众人在看到她一身凌乱出现的时候纷纷停下了动作,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而唯独只有蒙着眼的奚烨依旧不知,他一边嘴里面嚷嚷着吓唬别人,一边小手乱挥到处摩挲着,直到……
“哈,我抓到啦!”
奚烨在触到古颜夕裙摆的时候一把冲上来将她抱住,谁料在闻到她身上那股带着腥咸味儿的兰花香气时小人儿突然就僵住了。古颜夕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幅样子,于是急忙蹲下身子,一脸惊慌地拽着他看了半晌,一边看一边道:“奚烨,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嘤嘤,夕颜……”没有了往日混世小魔王的霸道,奚烨的小奶声响起,下一刻就抱住古颜夕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奚烨从出生到现在真哭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能数的清,古颜夕越发慌神,拉过她更加急切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呀,要急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