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盼来了沈司令的回音,而且,他还是亲自来的童家……
看着他进门的那一瞬,童一念就知道,情况一定很糟糕很糟糕,否则沈伯伯是不会登门的……
果然,沈司令面色凝重,坐在童一念面前半天开不了口。
这太不正常了……
沈司令是个雷霆的性子,一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啊……
她再一次做好了思想准备,反微微一笑,“沈伯伯,有话你就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沈司令看着她,充满怜悯,“丫头,这个准备,你只怕是没有啊……”
童一念听着,忍不住揪紧了手边的抱枕……
只听沈司令的话缓缓展开,“丫头,你父亲确实是被抓了,案情还在进一步审理当中,警方也不能透露太多,我也只打听到,你们童氏和贺氏涉黑……”
涉黑?她怎么从来就不知道?!
“丫头,在本城,确有个庞大的黑社会集团,警方一直在致力打击,连我们的武警都有参与过,历年来小有成果,但真正幕后的大头目却一直没有找出来……”
童一念一听,“豁”的站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怀疑我爸爸和陆向北?!不,绝对不可能!”
沈司令抬头看了一眼她,叹了口气,轻轻拉着她坐下,拍着她的肩膀,“念念,不要激动,不然叫我怎么把后面的话说完?”
童一念闭上眼睛,尽管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可仍然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再睁开眼时,肩背已是挺得笔直,只是,说话的声音,却微微的嘶哑,“好,我不激动,沈伯伯,你说……”
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让她更震惊的消息……
沈司令小心翼翼地说着,边说,边观察着她的神色,唯恐她受不了刺激,“念念,公安局这一次力度是相当的大,把人抓起来之后顶着风险家属也不通知,对外面更是一点风声也不漏,我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探听到的,你爸爸是否跟此案有关,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但是有一点却明确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那就是,陆向北……他根本就是国际刑警……”
童一念眼前白光一闪,仿佛豁然之间前尘往事都变得清澈见底,可是转瞬,眼前一黑,坠入无边的黑暗,晕了过去……
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再也承受不了任何的打击……
就此睡过去吧,她宁愿就这样,在黑暗里永远也不醒来……
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听见这么多的声音?是谁非要把她拉回到这个纷繁的世间来?为什么非要她回来继续受折磨?
“孩子还好,她太虚弱了,打点营养针吧,要注意休息,加强营养,不要再受刺激了……”陌生的男声,听这口吻好像是医生。
她的手背上凉凉的,有输液的感觉,此人一定是医生了……
“哎,那就好!可把我给吓坏了……”这是保姆……
“没事就好,小唐,你就在这先呆着吧,随时观察,直到她醒来为止。”这是沈老的声音。
“是,沈司令。”听这声音,还是刚才的医生,看来是沈老叫来的军医。
她不想睁开眼,不想看见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她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是值得信任的……
她的身体里有着他的血脉啊……
她和他还不够亲密吗?
可是呢?他给她摆了怎样一个无间道?给了她怎样一个震惊?呵,他总是给她惊喜,没错……
这个惊喜,可真是太大太大了……
大得她无法承受,原来她亲爱的老公竟然有着如此光辉的职业,肩负着如此神圣的使命……
她心中狂笑不已,每一声狂笑都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那些旧的创伤,混着新鲜的血液,无比清晰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所有的疑惑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她甚至怀疑,她和他的荷塘初遇是不是也是他精心设计的呢?他一贯那么的精于此道……
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巧掉入水中,而他又那么巧地将她救上岸?
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怎么会引起爸爸的重视?怎么有机会接近她接近爸爸?
然后多顺理成章啊……
他步步为营,就这样登堂入室,甚至不惜入赘童家。
她说呢,像他这么出色的男人,怎么会连基本的男人尊严也不要了,连孩子姓童这个要求都答应……
他那么善于读心攻心,而她,那么简单透明,一下就被他抓住了弱点,求婚的时候,用三句直抵她内心的话就轻易地俘虏了她,可怜的她,还傻傻地把那当做她最温馨的回忆之一,真是太好笑了……
难怪结婚两年都对她不冷不热,根本就不爱她,怎么会有热情?
可偏偏的,在她要提出离婚的时候,就对她热乎起来,温柔体贴不说,还不要命地从洪水里把她救出来……
那是多么感动人的一个故事啊,帖子接龙,感动了整个网络,可现在呢?她是不是要发个贴去澄清一下?彻底粉碎这世间那些傻乎乎的还相信爱情的男女傻乎乎的梦?
人家是肩负着重任的国际刑警,为了任务,可以随时牺牲自己的生命,呵,多么崇高……
她想起来了,人家自己都说了,不顾自己生命的安危去救人,是他的信仰和责任!人家还说了,哥哥是他的理想和目标!
他哥哥是什么?是警察嘛!
这些都是明明白白*裸的提醒,是她自己蠢……
蠢到相信他那些甜言蜜语的鬼话,相信他对她的好是源于他内心真正地爱她……
却原来,他的温柔体贴,真的只是一场戏,一场为了完成他的任务而不得不演的戏……
她曾做了最大尺度的猜测,不过是他利用她来对付贺家,却原来,他的目标竟然是爸爸……
亏爸爸还那么信任他……
难怪他死也不肯离婚,如果离婚了,他的任务怎么完成?所以,才会在她坚持要离婚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态度,对她无比体贴起来?
而到了最后,他终于同意离婚了,是因为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还要一个什么一周的时间考虑,一周之后,刚好是他行动的时间,待把她爸爸抓进警局,他就大功告成了,她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所以,同意离婚了是吗?
童一念,你真的是全世界最愚蠢的猪,才会着了那个流氓的道!
不不不!怎么能说人家是流氓呢?人家是警察!是光荣的国际刑警!
人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童一念,你不该这么怨恨才是,该配合啊,配合警察的工作是每个良好市民的义务!
她讽刺地暗暗冷笑,心里的痛楚一阵比一阵强烈……
陆向北!你个流氓!去你丫的警察!在我心里你就是流氓!你执行你的任务关我P事!为什么要进我家的门!?为什么要上我的床?!为什么要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为什么要抓我爸爸!?你把爸爸还给我!?
她终于哭出了声来……
一声悲泣之后,眼泪倾泻而出……
身边的人皆松了一口气,“哎,丫头醒了!醒了醒了!”
她睁开眼来,只见沈老、保姆,还有一个年轻军官都立在床前……
“丫头,哪里不舒服就说!啊?”沈老关切地俯下身来。
她泪眼婆娑的,摇摇头,哑着声音,“我还好,谢谢沈伯伯……”
“你啊!就爱逞强!”沈司令的声音透着怜悯,转头对保姆说,“把你炖的汤端来给她喝,好好补补,小唐都说了,这孩子体虚,现今又怀着孩子,你可得好好照顾着!”
“是是……”保姆不迭声地去了。
孩子……
提起这两个字,童一念这心里就像万剑钻心一样的痛,她将手放在小腹上,眼泪哗哗直淌,宝宝,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小唐,你再看看她,既然醒过来了,是不是没什么大碍了?”沈老又对那个年轻军官道。
叫小唐的军医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下才确认,“没事了,还是身体虚,多休息,加强营养,就没事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打扰丫头了,让她好好休息,小唐,你先出去,记得明天再来看看。”沈司令对小唐道。
小唐看着药水滴得差不多了,便给童一念拔了针,收拾好东西,应承下来,而后出了卧室。
卧室里只剩下沈司令和童一念两人,沈老显然对童一念还是不放心的,坐在床沿边,一脸的慈爱,“丫头,你也不要急,不要气,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我们也就不逃避,且不说小陆怎么样,也不说你父亲怎么样,我知你心里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你要想着,如果你父亲真出了事,你就是这家里的老大,是童家的顶梁柱了,万事都要靠着你呢,更何况,你还有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童一念脑子里空空的,童老的话听在耳里,却听不进心里去,唯一会做的事,便只是流泪了,流着泪,瞳孔里灰暗一片……
沈司令看着心疼,叹道,“丫头,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打你小时候起就把你当女儿疼,你这样,可叫我怎么放心?伤心是难免的,可是你还要想想,你父亲还没有一点消息呢?你打算怎么办?”
提起父亲,她那颗迷茫而呆滞得如死鱼眼珠一般的眼球才又稍稍活络过来,哭着问沈司令,“沈伯伯,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不懂,爸爸他真的涉黑吗?我该怎么办?”
沈司令心痛地看着这样的她,原本要安慰的话吞回嘴里,狠心甩出了狠话,“丫头!怎么办该你自己想办法!我说过,你父亲不在,家里也没有男人,你是长女,你该挑起责任来!爸爸是你的爸爸,不是别人的!所以,不要问我怎么办!第一件事,就是先饱饱吃一顿,让自己有了力气,你才能想到该怎么办!”
说完,心里却是颤抖不已,她只是个女孩啊,女孩该是千娇百媚招人疼的,可他现在却不得不把她的斗志逼出来,否则,她这样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
童一念听着沈司令的话,知道他说得对,她该勇敢地站起来,该无惧地面对这一切,可是,原谅她,她真的做不到……
只是不希望沈老再继续在这儿为她担心,她咬着唇点头,“谢谢沈伯伯,我会的……”
彼时,正好保姆端了汤上来。
沈老亲自从保姆手里接过来,端给她,“来,起来喝了。”
面对沈老关切的眼神,童一念无法推却,纵然是千般不想喝,还是撑起了身子,从沈老手里接过碗来,试着喝了一口。
刚刚喝下去,就觉得胃里涌起了排斥感,胃酸开始翻腾起来,她皱起眉,再喝了一口,继续喝,忍着恶心的感觉把一碗汤给喝完。
沈老从她手里接过空碗,怜惜地赞她,“好孩子,这就对了,沈伯伯可不喜欢逃兵,要勇敢地站起来!小念念是最坚强的!”
曾几何时,她在沈家的院子里跌倒,沈伯伯也是这般鼓励她,“丫头,自己爬起来,小念念是最坚强的!”
她不禁泪如雨下……
她真的很感激沈老,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没有像世俗小人一样放弃她……
“傻丫头,又哭了……”沈老把碗交给保姆,扯了纸巾过来给她擦泪。
她勉强弯起唇角来,接过纸巾,自己擦拭,“沈伯伯,谢谢你,念念自己会给自己擦泪的,念念……会自己站起来……”
“傻孩子,这才对……”沈老拍拍她的头,又安慰了几句,便向她告辞,“念念,小唐说你要好好休息,现在吃饱了,再睡一觉,有了力气,就去做该做的事,看看公司,管管家里,至于你爸爸那,估计你使不上劲,沈伯伯会一直关注你爸爸的情况。”
“嗯!”童一念用力点着头,目送沈老离开房间。
然而,沈老刚走,她就支持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她从床上一跳而起,直奔浴室,对着马桶大口大口地呕吐,把刚才喝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还不罢休,继续呕。
如果,人生可以像吃下去的东西一样,痛苦了就能再呕出来该多好?那她宁可两年前淹死在池塘里,也不要陆向北救……
想起这个名字,她呕吐得更厉害了,甚至有种变态的放任自己呕得天翻地覆的感觉,仿佛这样,真的可以让所经历的痛苦全部随着马桶里的污秽,水一冲,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是,一直到她把苦胆水都呕了出来,心里的痛苦还没减少半分。
抬头来,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子去漱口,一眼便见到了梳洗台上陆向北的牙刷,和她的摆放在一起,还有他的毛巾,和她的是同一个图案的不同颜色,从来没有觉得他的东西如此刺眼过……
她抓起牙刷,扯过毛巾,将它们扔在地上,一边大声哭着,一边用脚狠狠地踩,甚至幻想着陆向北就这样被她踩在脚下,恨不得将他踩得粉身碎骨……
回到房间里,触目可及的全都是陆向北的影子!
陆向北的衣服,还挂在衣架上;陆向北的拖鞋,放在惯常的位置;他看过的书,他用过的笔,都在书桌上;被子里仿佛还有他睡过的余温,空气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耳边是他说话时的声音,眼前是他伏在她小腹和儿子对话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陆向北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如此真切地存在着,无论她怎么抹杀也抹杀不去……
不!她不要!不要陆向北!不要和他有关的一切!
疯子般把他的衣服拖鞋还有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然后再将垃圾桶扔出房间,将房门重重关上,似乎这样,便将陆向北的一切关在了门外……
末了,又拿起一瓶空气清洁剂,对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猛喷,她要将陆向北的气息从家里彻底消除,不留丝毫痕迹!
可是,他种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扔掉的……
她坐在地上无力地大哭……
忽然想起那个婴儿房,他亲手布置的婴儿房。爸爸牵着她的手去看婴儿房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当时的爸爸,是何等的喜悦……
浓浓的悲哀从心底升起,可怜的爸爸,是多么信任陆向北,哪怕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强调陆向北是白眼狼的时候,爸爸仍然只是斥责她,百分百地信任陆向北……
犹记出事的前一个晚上,他们两人还在餐桌上对饮,彼此感谢,彼此信任,那些眼眉间流淌的亲情,好像真的一样,现在想来,只觉得恶心,原来一切仍然不是演戏而已,只是,可怜了爸爸,一世英明,居然毁在他最信任的人手上……
怒恨交加,她打开门就往外冲,不料,却被她自己刚刚扔出去的垃圾桶一绊,差点跌倒在地……
她看着散乱的一地垃圾,突然想起一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可不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蠢,让陆向北这块石头不仅砸了自己,还砸了爸爸,砸了整个童家……
忍着脚尖微微的疼痛,她冲向婴儿房。
那个在她眼里如童话一般的世界,那些鲜艳而粉嫩的色调,此时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她看到的只有怨,只有恨,心里涌动的,只有痛……
“陆向北!我恨你!我恨你!”她哭着,把心里的痛楚通通都喊了出来,然后,抡起离她最近的凳子,砸向儿童梳妆台上那面镜子。
镜子哗啦碎裂坠地的声音,让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面镜子一样,裂成了碎片,掉落在地上,折射出的光芒,刺痛着她的眼睛。
然,这样的碎裂,也让她感觉到一种淋漓尽致的痛,痛过了极致,是否就不痛了呢?
那就让痛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她继续在房间里疯狂地砸,砸向所有的家具,砸向他亲自贴上去的墙纸,砸向那个手一按就会发出美妙音乐的风铃……
砸中风铃时,也触动了它的开关,风铃连同婴儿床一起,倒在了地上,可那音乐,却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还是那首《亲亲我的宝贝》……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海洋,寻找那已失踪的彩虹,抓住瞬间失踪的流星,我要飞到无尽的夜空,摘颗星星作你的玩具……
眼前,幻化出一个画面:
暖融融的灯光下,她斜倚在米色的沙发上,三角钢琴前弹琴的男子,十指飞舞,间或回头一笑,笑容温暖了整个季节……
她提着凳子,僵化在原地,仿佛,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
连哭泣,都发不出声来,只有眼泪,和着音乐,默默流淌,仿若,再也没有流尽的时候……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不止一个人,可她连转过头去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墙纸上那个大洞,心里亦空旷得像破了个大洞似的,任那叮叮咚咚的音乐从心中的大洞里穿过去,如一把刀穿过一般,痛,如此深切地随着音符回旋……
而无论心中的疼痛演绎得怎样剧烈,她都仰起了脸,抬起了下巴。
坚硬的躯壳,一直是她骄傲的伪装,她可以在独处的时候疯到无可救药,可是,有人的时候,尤其,有外人的时候,她总是会习惯性的端直肩膀……
有句话说,不要轻易把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你伤的是心,别人看的热闹……
身后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她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任意在他们怀中哭泣的,所以,她的伤于他们,不过是热闹而已……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如此孤独……
脚步声在抵达房间的那一瞬间尽数停止,一切都沉寂下来,除了音乐,除了那一声声恰似深情的呼唤:亲亲我的宝贝,亲亲我的宝贝……
“嫂子……”悄无声息的,有人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拿走她手上的凳子。
这个声音,终于打破音乐的魔咒,让她骤然间清醒,转过身来,看见成真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冷冷地逼视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成真!我们光荣的国际刑警呢?去哪了?是不敢走到我面前来?还是忙着去领他的勋章了?”
自出事之后,陆向北就没在她面前露过面,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是胆怯?还是任务完成,再没必要在她面前演戏?
她不想去推测了,是什么已不再重要……
只是,他还欠她一个了断,不是吗?
不过,她不会主动打电话联系他的,如果,他还有一点点良心,如果,他还有一点点为人父亲的责任感,就该爬到她面前来求她宽恕,而不是她,追着赶着去找他……
那些疯子一般打爆他的电话,疯子一般驾着车在城里狂奔着找他的经历,会真正成为历史,她,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成真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嫂子……他可能忙……不过……”
她微微一笑,她很奇怪,自己居然笑得出来,只是,笑的时候,心里却像扯着一根筋一样,扭曲地疼痛着……
她不想听不过后面的内容是什么了,成真显然是知道他身份的,一早就知道,对陆向北的恨,连带着转移到了成真身上,“是吗?那你也忙去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经过了这样一通体力和精神上的发泄,她只觉得疲惫无比,她终于体验到,原来疲惫到极致的时候,连哭泣都是不会的,相反,微笑是最轻松的模式……
她微笑着从成真身边走过,微笑地走向婴儿房的门,门口,站着不知所措的保姆,小妈,和一菱……
“念念……”
“大小姐……”
小妈和保姆一人拉住她一只胳膊。
她还是笑,轻轻地,“我没事……”
那声音,轻得仿佛从云端飘来的一样,连她自己听着,也仿若不是自己的……
轻轻从她们手中挣脱,一步一步,轻飘飘地往自己卧室飘去,脚步虚浮得,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任谁见了都提着心……
保姆赶紧上前一步来,想要扶着她,她亦轻轻地挣脱了……
她很脆弱,甚至懦弱;她内心软弱,可是必须坚强。就算没有人搀扶,她也要假装坚强地走下去。
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如同妈妈去世的那一天,尽管她很害怕很害怕,可她仍然假装勇敢地瞪大了眼睛;尽管她很想哭很想哭,可她仍然蹲在角落里,拼命不让眼泪流下来,直到杰西找到她,她才像看见了亲人似的大哭起来……
童一念,不要哭,不要示弱,今天已经表现得够差了,所以,接下来就算要发疯,也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疯……
她虚软的脚步,支撑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继续往卧室走去。
然而,在楼梯口,却出现一道黑影,她一不留神,撞了上去。
“念丫头!”
骤然而来的大声,让她全身紧绷,抬起头来,一张黝黑的脸,还带着旅途的疲倦,出现在眼前……
“康祺……”她咬咬唇,如同茫茫夜海,无助的孤舟,找到一颗星子的光芒一般,她心里温暖的火苗微微一颤。
那个,可以让她显示她内心软弱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