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对错无关,跟原谅与怨恨无关。
我说叶瑾凉,你就一定要逼我到这个程度?逼我到对你连仅剩的一点情义都不存在,才满意?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了近三十年的容颜,他眸子里镌刻了太多让我永生挥之不去的记忆。每每想起我们的过往,所有的甜蜜还是像被若无其事地填上一勺砒霜那么令人绝望。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叶瑾凉总是无法抹去的一个惨淡名字。就算刀割也不会再流血,疼痛的真实却总会屠戮神经。
叶瑾凉慢慢放下压着我肩膀的手掌,他说他是真的无法放下我。
“男人对于爱情的狩猎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君子之争,舒岚,江左易是时候该出局了。
一个女王,只需要一个骑士来守护。
他有太多无法割舍下的利益体,远远达不到我这般执着无害。
所以舒岚,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
我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说你给我滚。
“我宁愿要一个敢爱敢恨,因爱生恨的叶瑾凉。我宁愿看着你,恨就出手,毁就流泪。也不愿面对这番滋生出来的阴暗灵魂。
如果我愿意接受这样子的你,又怎么会拒绝江左易呢?”
我说完就哭了,双膝一软就扑倒在地,我说算我求求你们了——别斗了行么?
我们已经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甚至连唯一的女儿都要送到地球的另一边去远离祸患。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停止这一切,到底还有谁在我们身后悉悉索索地作祟?还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才满意!
叶瑾凉奋力抱住我,任我一次次推开也不肯放手。我想我对他从未试过这种用歇斯底里的抗拒方式来交流。
待到现在恨不得挣断骨打断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很弱很弱。弱得根本就无法跻身进男人们真实的杀伐游戏——
我说叶瑾凉,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爱江左易。我无法控制地想要每分每秒都跟他在一起。
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想把这份好不容易大浪淘沙出来的爱,封存保鲜,不要等到消磨殆尽,等到万劫不复。
你可知道当我被他背叛的一瞬间,甚至要比亲眼看着你从舒颜的床上滚下来还要绝望?
你可知道当我握着匕首刺进他身体的时候,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就抽出来一并跟他死去。
你根本就想象不出,我为他的一切着迷,已经到了近乎崩溃疯狂的地步。
他就像一个有毒的尤物,一颦一动,举手投足,写在爱人的眼睛里都是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想如果我今年不是三十岁而是二十岁,我甚至可能去做一个人人不齿的负心女,不顾一切地抛弃你,跟他走。
我不去做,是因为我有女儿我有理智,我有除爱以外更多的思考和衡量。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做。
所以叶瑾凉,你的错误,根本就无需弥补。
它因误会而来,因阴谋而生,但却成就了我们之间的一块试金石,给了彼此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人生若能回档,记忆如果可以重洗。我会爱上一个跟我一样品学兼优的男学生会主席,还是爱上一个冷着脸,站在校门口骑单车露纹身的帅气痞子,这都是不一定的。
“所以叶瑾凉,你放弃吧……我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
我说我懂你的不甘,你的怨愤,可是不在了的东西就是不在了。我们都不再年轻,要放手,就趁现在说服自己甘心好么?
我想我和江左易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爱的不深不够。而是因为爱在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连那个小小的结晶都来得意外而苦恼。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他么?这段日子以来,每每梦里惊醒,全是他浑身染血的画面。
他看人的眼神很冷,看我却很温柔。
忽然一下子又全都碎成片片,抓都抓不到。叶瑾凉,这种惊心动魄,爱而不得的撕心裂肺,你从来……都没办法给我。”
我抱着他的肩,泪水纵横肆意:“我求你们,都放手,统统退到身后去。
这是一场,必须由我自己亲手来赢的战役。
不管舒颜背后的人是谁,她恨的是我,不断地伤害我的朋友,爱人,只要她不死,所有人都别想过得舒服。
所以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江左易,请你们不要再用爱的名义来戳阴谋。给我的智商留一点尊重可以么!”
推开叶瑾凉,我三两步跑出了办公室。
这熟悉的烟灰气息,熟悉的药水味道……
我沿着走廊往外跑,一路跑到电梯口,只看到按键上一行斑驳的血痕跄踉着。地下……一层!
“江左易!”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央,我放声大喊:“江左易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你躲什么?从机场跟到公司,你要是问心无愧,又为什么不愿对我解释!”
我说我不需要你们这样子的隐瞒和保护,伤了心的,就是以爱为名的害,我不需要!!!
“说好的并肩作战呢?说好的一路带我出师呢?你那么强大,什么样的死亡都不怕,什么样的离别都不惧,为什么要躲……
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给我滚出来把话说清楚。”
才不枉费我……推翻了前半生的执着,在爱你的里程碑下刻了勋章。
江左易,你出来见我啊。
天已经黑了,陆陆续续有员工下来开车离去。人们经过我的时候,不敢问不敢说,就好像一台高速运作的机器上无欲无求的零配件。
我不记得我发了多久的疯,等把理智捡起来的时候,手机也开始不停地发闹了。
差点忘了,今晚我约了林语轻。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不想再被不愿接受的真相牵着鼻子走,我就必须得掌握越来越多的信息。
连敌人是谁我都不知道,这场仗,我拿什么去打?
到林语轻的咖啡馆时刚过七点,我希望能多呆一段时间,因为这是我离开叶子的第一个晚上,我怕我回家那么早会很难熬。
我先是关切地问了下林先生的伤势有无大碍,但见他和一群猫狗窝在沙发上,头上还带着不算很影响形象的帽子就知道。
这个人的性格,安于危机,也安于麻烦,不用太为他担心。
“女儿送走了?”他把一只胳膊藏在大衣下,抬手端着咖啡杯,神情淡然幽雅,一点都不像个休养的病人。
我点点头,说送走了。
“女人强大起来,总是让男人觉得害怕的。”林语轻叹了口气,说如果自己早知道女人也可以那么可怕,当初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女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神经一下开了通路。我说我觉得今天跟我妹妹舒颜见面的人,好像……就是个女的。
林语轻游了下慵懒的眼睛,说你先听我说,说完你基本也就明白了。
“先把药喝了吧。”说话间,林语轻的妻子从楼上下来了,我知道她也是位医生,想必是爱作刀剑,唠叨成良药的个性。
这会儿端着一碗,恩,应该是中药。功效多半是滋养生肌补血的,但是中药这种东西,无一例外,甭管什么成分都很难喝。
我也是有点失态了,不知怎么的,一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犯呕。
“抱歉!”我捂着嘴起身就跑进了隔壁的洗手间!
干呕了老半天,也没吐出个什么玩意儿,一抬头,就看到苏南薰站在镜子后面关切地敲我——
“没事吧舒女士?”她递了纸巾给我擦嘴,然后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平坦的身材:“诶?我记得上回你在我们这昏倒的时候就有一个多月身孕了吧?算算时间,现在可有十七八周了?
怎么肚子不见起来?”
我:“……”
无奈地笑笑,我说苏医生您误会了,我之前的那个孩子,已经流掉了。
“没事的,可能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绪激动了些。”
我敷衍了一句,洗了把脸就出来了。可是才走了几步,我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