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走到赵锦绣面前,略略站直身子,蹲身要拉开她时,赵锦绣猛地睁开眼,将之前努力屯存的一点力气都全然用上,威严万分地说:“江伯,不对本公子做个解释吗?”
江伯一怔,略略往后退,疑惑地问:“三公子,你——”
赵锦绣这下是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多耗费精力,方才是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才稳住昏昏欲睡的头脑。所以,并不能多说话,于是只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老头。
因光线问题,赵锦绣看不清江伯的神情,但从他稍微迟疑的动作,可知他在犹疑,或者也许是在等待药性的彻底发作。
过了好一会儿,江伯才试探性地喊:“三公子?”
赵锦绣听出话语里的试探之意,尽量稳住,道:“我等着你的解释,说吧。”
江伯这下往后退一步,像是吓了一跳,怕是没想到赵锦绣居然还清醒着。他低声道:“三公子,属下绝不会伤害您,只是奉命行事,这小白公子必须除掉。”
这话还算客气,看来这人并不打算对自己下手,想要除掉的是小白。
“你奉…..谁的命?”赵锦绣终究还是话语艰难了些,露了些底气。
“三公子,属下不能说。”江伯颇为为难,这番确定赵锦绣已中毒,伸手来拉开她。
赵锦绣努力喝道:“你敢。若是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江伯一迟疑,摇着头,说:“三公子,您不要固执,你不知此人是对岸江家的人,会有后患无穷啊。属下这番决计不会害你,以后你要养小倌,各种各样的多得是啊。”
“你是….凤楼的人,就不应该听…..别家的差遣。”赵锦绣无心听他劝告,努力说出此语,她这是想打探一下江伯到底是奉谁的命令来杀害小白。
江伯听闻此话,忽然激动起来,道:“自从我被老当家的救了之后,就一心一意为凤楼,绝无二心。”
“这么说,是当家的……下的….命令?”赵锦绣这下子算是讹出来了真相,只是一瞬间又迷茫了,这楚江南不过一介商贾,到底跟小白有何过节,却偏偏要灭掉他?或者是楚江南受到了谁的威胁?可是萧元辉都要放过小白,还有谁威胁得了楚江南?
楚江南啊楚江南,这四年来,最不愿意怀疑的,与之为敌的,就是他。可偏偏在这渐渐展露的真相里,就是有他的影子存在。赵锦绣心里一阵难过。
江伯这下意识到赵锦绣套自己的话,忙不迭地说:“三公子,没有的事,总之,是为您好。这毒是你喝的茶,和这货仓里的香混合而成的,待我完成任务后,就给你解药,放心。对身子没有害的。”
他说着就去拉赵锦绣,赵锦绣竭力挪动身子,要挡住小白,却听得一声急促的惨叫,很弱,但是很清晰,很短促。
那声音,就像是极快的剑击中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疼痛与惨烈还含在喉间,来不及完全发出,就立时毙命。这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极快的剑法才能做到。
“听——,外面——”赵锦绣也顾不得许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力喊道,也算是拖延一点时间。
江伯一迟疑,也停下来凝神静听。果然,刀戈轻轻相撞,尔后又一声急促的惨叫。
江伯一下子转身,持刀往那楼梯上爬,还没爬出两步。赵锦绣在模模糊糊中,看到楼梯顶端刺目的天光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但感觉很高大,手持着长剑,像是玄铁、或者青铜之类的,并不是很明亮。
“你是谁?”江伯还算镇静。
来人并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脚上仿若穿的是木屐,踏在木质的楼梯上,空空的响着。
“你这恶贼到底是谁?”江伯声音明显不如之前镇静。
赵锦绣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明了怕是凤楼商船上其他的人已遭不幸。那么此人就是凤楼的敌人,这般来到这里,自己也或者是凶多吉少。
“杀你。”那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身形极快,剑一抖就跃过来。
江伯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子一蜷缩,如一团球一般,倏然滚到货仓里去。赵锦绣这才讶然,江伯的身手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人一击未中,不觉讶然,也懒得看赵锦绣和小白,持着宝剑,一跃进去。赵锦绣想看情况,却是无法扭头。
一方面担心江伯被杀,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来历不明的男子中毒制服不了江伯,那么小白必死。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男子是敌是友,也搞不清楚。
赵锦绣想着,万分着急,越发讨厌自己平素里过于装b,不够谨慎,自以为是,才导致被算计也不可知。
这般不细致,观察不入微,如何能跟像许华晨?要是他知晓了,定是要偷偷笑自己吧。
心里一阵发酸,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短兵相接,尔后一声巨大的响动,像是有什么落水了。尔后,听得那人低骂一声:“死老家伙。”
看来江伯是老狐狸,这船是他的,定然是有暗格,采用水路逃生了。可如今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那人咒骂一句,木屐踩着船板,啪嗒啪嗒地过来,一步步敲打在赵锦绣心上。
“你的人?”赵锦绣气若游丝地问。
“不是。”小白在她耳边低声回答。
赵锦绣听这回答,一颗心又悬起来。这时,小白又悄声说:“别怕。这是不想我死的人。自然也不会害你。”
赵锦绣听了这话,也不知怎的,先前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下却一下子就放松了,眼皮一直往下搭。
影影绰绰,模模糊糊中,看到那人蹲身下来,一张肃杀的脸,紧锁着眉头,对着小白说:“我家公子有请。”
赵锦绣见来人并没有要杀自己,便再也支持不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