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偶尔听人说许华晨的公事早就完了,现在在上海逍遥,最近聚会,带着个女模,长相甜美,还有几人说像陈秀丽,众人便又唏嘘一番。
赵锦绣到底也是受不了,浑浑噩噩地为招招洗完澡,吹干。坐到书桌前写写毛笔字,便是抄了那一首《赠远》:“知君未转秦关骑,日照千门掩袖啼。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写完,落款,印记。最后呆呆地坐在桌前,眼泪流下来,瞧着那“望夫楼”三个字,却又嘲笑自己。元稹好歹给过薛涛承诺,好歹人家二人也是有身份,自己凭什么用这“望夫楼”三个字。
想要撕掉,却又实在舍不得。便是呆呆地坐了大半晌,招招在外面饿得抓狂,赵锦绣才回过神来。将这方宣纸折叠好放入怀中,匆匆出去。
替招招喂食时,赵锦绣又想起这首诗,不禁叩问自己:如何就写这首了?后来,渐渐明白:自己在心底到底已经是那样看中他。于是越发沮丧。
回家不久,将那方宣纸再度夹进《汉语大词典》里,蒙上被子就睡,可是横竖睡不着,爬起来,却又是想写字,瞧着墙上,许华晨的魏碑,她竟是左手执笔,一笔一划地模仿他的魏碑,一直到东方泛白。
许华晨这半年都在上海,没有回来。而赵锦绣这半年,都在练习左手字,练魏碑,准确地说是临摹许华晨的魏碑。最初很困难,可是后来,赵锦绣越来越沉静,性子竟是淡得不得了。
她在他的书房焚香,从容地磨墨,左手提着悬臂写魏碑,淡淡地瞧着窗外的天色笑。某一天,想起许华晨的种种,赵锦绣的心淡淡的感伤,所以心情所致,用左手魏碑抄了《柳絮咏》:“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
那也是赵锦绣极喜欢的字,写完,附上落款,不由地轻声念:“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北又北飞。”
“啪嗒”一下,两滴泪水狄滴落,晕染了“无情”二字,那二字表有些模糊。赵锦绣丢了毛笔,慢慢蹲身下去,捂着脸呜呜哭泣,连一向睡懒觉的招招都不明所以,从门缝里挤进来在赵锦绣颇为担心地“喵喵”叫,在她周围转来转去。
赵锦绣抱着招招,止住哭泣,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许久,然后站起身,擦干眼泪,又是淡漠如水的赵锦绣。
她将这一张模仿着许华晨笔迹的条幅一并折叠好带走,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要去写了,这真是傻瓜的举动。以为写了毛笔字,就可以平静。”
所以,她的《汉语大词典》里有三幅代表着她心境的毛笔字。从那日起,赵锦绣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每天下班去给招招喂食,打扫一下房间,尔后立马闪人回家,绝对不在那个地方多停留,更不去写装逼的毛笔字。
没想到如此,半个月后,许华晨竟是回来了。赵锦绣将钥匙放在他的茶几上,交代了招招最近的打针情况,并且说了家里的一些细小变动,便转身离开。许华晨也没有开口留她,连喊她都没有。赵锦绣在门口穿鞋,略一回头去时,许华晨还坐在沙发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他倒是憔悴了一些,更瘦了。赵锦绣兀自想,又觉得自己神经,于是也不敢看他,只是说:“累了,走了。”
赵锦绣为了不去想许华晨,主动承担了不少任务,尤其是有些要往外地跑的任务。许华晨也极少找她,偶尔打来电话说吃顿饭,赵锦绣一概推说忙。
这样僵持着,有两个多月没见面,赵锦绣觉得这样真好,许华晨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那么自己的心就不会那么乱,就不会想他想得那么深刻。
可是某天晚上,赵锦绣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冬至,寒潮来了。锦城骤然降温很多度,许华晨的发小在赵锦绣下班时打电话来说一帮人在聚会,让她也去参加冬至的聚会活动,热闹热闹。赵锦绣推说累,没有去。外面冷得要命,呼吸都冒着白气,开了电热毯,洗了澡,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会儿台,便关电视睡觉。正睡得迷糊,手机忽然响了,赵锦绣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手机,看一眼,是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怕是客户,便也是按了接听,首先警觉地“喂”了一声,那边没有回答。
赵锦绣又耐着性子问:“你好,请问找哪位?”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赵锦绣心里有些恼怒,还有些发怵,毕竟自己一个女子住在这单身公寓。她顿了一会儿,便又说:“相信阁下打错电话了,对不起,晚安。”
她飞快地挂了电话,那电话立马想起,赵锦绣任由它响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起来,冷笑道:“阁下做事之前,先考虑好后果。眼睛是最容易被蒙蔽的。”
赵锦绣这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很轻很轻,但赵锦绣一下子就听出是许华晨。她忽然没有说话,就那样拿着手机,连呼吸声都很淡。
“锦绣,我头疼。”他说,语气不如平时,淡如凉水,而是软软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赵锦绣听出像是喝酒了,心疼,便说:“回家去洗个澡睡了吧。”
“你替我开门,我在你门口。”他的语气软软的,却是命令的口吻。
赵锦绣一下愣住,没有说话。他却在电话那端催促:“赶快,冷死了。”
赵锦绣这才连忙跳下床,打开门。许华晨靠在门口,见到赵锦绣开门,一下子闪身进来,浑身全是酒味,看来真是喝了不少。
他一下子坐在赵锦绣的床上,拍着额头说:“头疼。”那样子很像个孩子。
赵锦绣去倒了热水给他喝,尔后去帮他放热水。因为热水器有些坏,每天都须得要摆弄一番。等赵锦绣摆弄好热水器出来,喊许华晨去洗澡,却发现他就那样和衣倒在床上,被子也没盖,睡着了。
赵锦绣耸耸肩,关了热水器,走过去替他理被子,却发现那他手边铺开的正是自己夹在《汉语大词典》里那三幅字画。
赵锦绣一下子怔住,像是所有的心事都被人翻起,手足无措,无处躲藏。她怔在原地,许华晨却是一下子翻身,又坐起来,眼神都没焦距一般,却是摸索出那幅《柳絮咏》,一脸的笑意,说:“你模仿我的字。”
赵锦绣死鸭子嘴硬:“那是魏碑。”
许华晨笑得更开心,尔后又瞧了那字一阵子,蹙了蹙眉头,指着那“无情”二字,神色很凝重地说:“傻瓜,你哭了。”
“我没有。”赵锦绣否认。
许华晨不说话,只是将赵锦绣一拉,搂入怀中,倒在床上,竟然就那样睡着了。许华晨喝了酒,搂着赵锦绣睡得格外踏实,而赵锦绣被他搂着,横竖不自在,睡意全无,在快要天明时,才沉沉睡去。待醒来,这字全部被许华晨收走了。
这刻,酒醒后的许华晨,依旧是淡漠的许少,也只字不提昨夜的同床共枕,本来也没有什么,和衣躺了****的男女罢了。
只是二人关系便像是没有中间别别扭扭的这一年,又回到从前。赵锦绣也没有问过那三幅字的事,许华晨也不说,可是有一次,赵锦绣发现在他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他用了欧体和魏碑来写了她曾写过的两首半的诗,甚为用心,还在后面用欧体小楷批了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赵锦绣看着这句话,眉头一蹙,顿时呆了。她知道:这个男人,怕是下辈子也逃不开了。
(最近书评区都不活跃,555555~~~~偶写的这样的寡淡咩?)